那神秘男子移动速度极快,几乎迷了?人眼,有因脸上戴着个玄色面具,让人无法轻松识别身份。
他带着周嬴逃离得飞快,寻常人自是无法回神,但如何能逃过慎楼和仙君的眼睛。慎楼作势要追,却被师尊轻轻拦了一下?,待他转头看去,却见贺听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
他还没来得及思索这分犹豫从何而?来,台下就爆发出一声惊呼。
“是魔头!十方狱的魔头!”
此言既出,全场混乱,人们大多窃窃私语起来。也?许是因为所谓的魔头已然离开,民?众的谈论才无所顾忌,根本不用担心被人听了去。
贺听风心里一紧,恐怕在场没有人比他更能知晓十方狱魔王的身份,魔尊好生站在他的身边,怎会与劫走周嬴之徒是一个人。
要说是分神,那便更无可能。周嬴与他徒弟积怨已深,现在想来,对方那一头光亮恐怕确是慎楼所为,当初还被好一番奚落。
仙君有足够理由相信,他徒弟不会做出这种事。
慎楼自然也将?周围的嘈杂听在耳里,也?许是魔头之称臭名昭著,任谁目睹魔头劫囚之事,都是唾骂和愤恨。
尤其是,那神秘人所戴面具与慎楼平日里佩戴的类型差别不大,极容易误认。况且,对于世人来说,这天下除却十方狱魔王,恐怕不会再有人做出此等荒唐的行动。
慎楼从没有一日如此不爽过,他并不在意名声的好坏,却厌恶这类模仿行为。如若此举引起师尊怀疑,以为那是自己分神所为,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然而,就在他心跳加剧的时候,耳侧突然传来一声轻唤。
“别担心。”贺听风掌住慎楼的上臂,给予他足够的信任和支持,“师尊信你。”
言罢,他取下?幂篱,扣在徒弟脑袋上,随即脚尖轻点,飞掠上台。一袭白衣犹如丝绸,飘然升空,瞬息便行至中央。他落地之后,满头银发才悄然垂下?,衬得那双毫无感情的蓝魄,更显冷漠冰凉。
此番行径,仙君自然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再细听之时,四周人们所谈
论的,皆从魔尊转向为仙君,话语也从憎恶化为称赞。
仿佛心头被羽毛挠了?下?,只觉得一阵细密的痒,直暖到慎楼的心里去。
他看着台上,贺听风似有若无扫过来的眼神,不知为何,总感觉全身都如同被火燎一般,不自在地将幂篱往下?按了?按,遮挡住微红的双眼。
“仙君。”董拙俯身拜礼,话中似乎带了?些急切,“那魔头无视仙君,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劫走周嬴,实乃胆大。恳请仙君,携众人再往十方狱,铲除魔头。”
他话音刚落,面前却横过来一只手,是贺听风做了?个制止的动作,示意他此事暂且不提。
谁知董拙上次已被阻止,且他们一行人前去十方狱时,那里的屏障不仅没去除,反而?还厚实了?许多,让董盟主不得不焦心。
若是对魔头放任自流,说不准,那十方狱将在江湖上彻底站稳跟脚,日后若再想征讨,可就是困难加倍了?。
董拙双手交叠,高举过头顶,言辞恳恳:“仙君,不能再等了?,魔头劫囚已犯众怒,不得不除。”
无人可知,十方狱的屏障实则是被贺听风亲手加固的。
他自知内情,定然不可能答应董拙,但众目睽睽之下?,更不会直接将?慎楼的身份道出口,如若不然,待会儿代替周嬴被缚于石柱的,或许就变成了?他的徒弟。
“那人身份存疑,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董盟主切莫再提,先?各自回府,容本君思量之后方再召集议事。”
董拙却是不肯让步,执意恳求贺听风出山:“请仙君再考虑考虑。”
贺听风下?了?决断,就自然不会因为外部因素更改,连最后一眼都吝啬给予,直接下?台,与慎楼一同回归无上晴。
董拙固执地在台上一遍遍重复请求,见贺听风离开,甚至想要动身追赶,好歹被董宜修拦住脚步。
“……爹,仙君都已经说了,你?这样逼迫,岂非是让他言而?不信,失去民?心?”
董拙瞪了亲儿子一眼,粗身粗气地吼上一句:“你?懂个屁,今日之后,再想请动仙君出山就更难了,让开,别挡着你?老
子的路。”
董宜修怎可能让他离开,毕竟他也?是少有的知晓内情的人,更不愿意父亲往火坑里跳。
十方狱魔头的真实身份是大师兄,而?仙君有多护短他可是一清二楚。若是因此惹恼对方,说不定董府都会被铲平。
“爹!你?相信我,那个神秘人绝不是十方狱魔王,你?这般为难仙君,是想将娘亲也一起置于险境吗?”
董盟主这一生难得有点惧怕的人,恐怕就是府上那位女主人。其实董夫人脾性温柔,向来顺从,平日里说话极为舒缓,连董拙都舍不得与她大声交谈。
董宜修自然知道如何控制他亲爹,只要搬出娘亲,董拙瞬间就像蔫了似的,原本的硬气都散了个彻底。
但董拙气馁一刻,忽而意识到什么,拽住董宜修的手臂,小声问询:“你?是不是知道那人的身份?”
董宜修心下?一惊,脸色微变,被董拙控制在手里,半点动弹不得,他挠了?挠脸,目光躲闪,欲言又止。
“还想瞒着你?老子?”董拙太熟悉他,见人眼神飘忽就知道憋着什么破事,他锤了董宜修一拳,凑近威胁道,“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放屁还是拉屎,是想气死我吗?赶紧的,快说。”
董宜修抖得更厉害了,但还是紧闭着口,不肯将实情道出。谁知这时,身侧却走上来一青衣少年,正是邹意。
他无视师弟的境况,率先?恭敬地躬身,对董拙拜上一礼,再有条不紊道:“董盟主,晚辈冒昧打搅,是想与师弟作伴,顺道返回无上晴。”
此言一出,董拙哪里还有强逼董宜修留下?的理由,毕竟当初是他自己恳求仙君,让儿子前往无上晴修行,若是今日阻拦,那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于是乎,董盟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离开,他那古灵精怪的儿子,还悄悄转头,朝着他调皮地做了?个鬼脸,气得董拙血压飙升,却又无可奈何。
路途之中,董宜修正在走神,冷不丁耳畔传来一声男音,把他吓得够呛:“你?没有向董盟主说出实情吧?”
董宜修一愣,随即面上被愤怒包裹,连双眸都夹杂了?火气,
怒极反笑:“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出卖师兄的人吗?”
“大师兄曾经舍命救我,且我既然答应了?泽川兄,就一定不会说出去。邹意,你?竟然这样想我!我错信你了?。”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炸毛,竖起尖刺,容不得任何人靠近。
邹意闻言,已然信了?对方的说辞,但他又忍不住逗猫,故意冷言冷语:“你?最好是这样。”
果不其然,董宜修瞬间不爽极了?,一路嚷嚷着“我跟你?没完”,偶尔还会揪一根邹意的头发,然后两人随之纠缠在一起,不停地打打闹闹,好不欢乐。
就在邹意和董宜修慢悠悠赶路的时候,贺听风早已带着慎楼率先?返回无上晴。
他走在前面,步伐并不太缓,连语气都显得有些急促,就好像……在遮掩着什么:“阿楼,你?不用担心,师尊会尽快找出周嬴的所在地,还你?清白。在此期间,切记魔气一事不能泄露,否则便会落人口实。”
慎楼还是头一次见师尊这般匆忙的模样,眉头无意识紧皱,看上去甚至有些紧绷。他亦步亦趋,从贺听风的神情中窥探出点什么,试探着问了一句。
“师尊,你?是不是知晓那人的身份?”
贺听风脚步顿了?顿,似有些哑口无言。但正如他要求慎楼的那样,自己也?必须以身作则,不能欺骗徒弟。
于是重新踏开脚步,不徐不缓道:“为师暂且不能确定,只是觉得那人的身形有些熟悉,若是来日有了?证据,一定首先?告知于你?。”
也?不知为何,慎楼听此,心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虞。他莫名懂了?自己隐瞒师尊时,贺听风面上的忍耐从何而?来。
这种情绪,就好似自己被对方彻底排除在外,既观不得师尊任何心绪,也?无从得知内情。
慎楼抿了抿唇,心知现在无法得到答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问出口,只是乖顺地跟在师尊身后,不肯远离半步。
“大师兄。”忽闻一声男音,自旁侧传来,更深处似乎夹杂着浓厚的恭敬,被他牢牢压在心底。
两人转眼看去,却见那人的面容很是熟悉。只需在脑
内思索片刻,男子的身份便呼之欲出——竟是崇阳峰会上与慎楼对战的那个少年。
只见他率先?拜礼慎楼,方才微微转身,移向贺听风。嘴角的浅笑被恭敬取代,躬身拱手,与崇阳峰会上所为如出一辙,拜了?个极其周全的礼数。
“弟子陶栗,拜见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