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七顿住,想了一会儿。
杜玉笙这人生性凉薄,内心根本没有温度,对于自己的生死永远都一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高傲神态,如果死亡走到他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自己动手了结自己的生命。
什么东西能让他就算是口头上的发誓,也绝对不想冒一点风险去违背的呢?
脖子上传来星星点点的痛感,她一直举着的手又酸又麻,脑中灵光一现,她道:
“你就发誓,如果你逼白三七做了她不想做的事,那你就永远失去她。”
杜玉笙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他想笑话面前的女子,这种誓言似乎对他没有什么伤害,反而对她不利,但是嘴却像是被什么粘住了一样。
白三七真的很大胆,他怎么就敢自信自己会舍不得失去她。
被人拿捏住的感觉令他不舒服,但是心中却奇异的升起一股极大的喜悦,他原以为白三七会让他发他不得好死的誓。
杜玉笙脸上表情丰富,一会儿是不可置信,一会儿是满足喜悦,看的白三七纳闷不已,这货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为什么要让杜玉笙发这个誓,是根据原文中杜玉笙对白三七的行为来判定的,杜玉笙真的很怕失去白三七。
如今看着杜玉笙纠结的样子,她重新相信了一个成语,原来世上真的有一见钟情,从初见就萌生的强烈感情。
杜玉笙重新举起手,看着白三七慢慢发誓:
“如果我杜玉笙逼迫白三七做了她不想做的事,那我就永远失去她。”
誓言不像是承载了白三七所有自由的重量,更像给杜玉笙加深自己内心感情的镇定剂。
他发现自己说那句誓言的时候,真的有点艰难,似乎真的很怕失去眼前这个人。
白三七看他发完誓,干脆利落的放下了簪子。
杜玉笙看见她的动作,内心瞬间被喜悦冲刷了一遍。
两人之间没有交流,马车外已经没有路人的声音,周围也越来越黑。
白三七知道这是到皇子府了,她什么话也没说,低着头看自己手里的簪子,还是那只芍药簪,血流到了红色芍药上,那滴透明的露珠被粘稠的血液糊住变成了红色。
杜玉笙靠在车面上假寐,其实他一直在等白三七说话,他料定白三七会让他放她回去,可没想到半响都没有动静,白三七不做声,他也不出声,他更乐得白三七跟他回皇子府。
马车停下。
外面有侍卫跑来迎接,模糊的声音透过厚重的车帘传进来:
“欢迎六殿下回府。”
下人支好脚凳,挑开一角车帘,恭敬的等待着。
杜玉笙挑眉看了她一眼,转身下了马车。
白三七手里攥着簪子,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挑开车帘。
她哪能想到,自己兜兜转转绕了一圈,还是得进六皇子府走一遭。
微凉的夜风轻拂,白三七从车里探出头,金碧辉煌的四个大字赫然在眼前——六皇子府,马车外等着十多个丫鬟小厮侍卫,杜玉笙站在一旁饶有兴味的看着她,阴柔的面容在月光的加持下变得更加阴柔。
白三七提起裙摆,准备下车,马车下的脚凳不知何时被撤走,一众下人低着头,杜玉笙伸出一只手,准备让她扶着下来。
白三七哼了一声,索性双手扶着两侧车身,利落的跳下了马车。
杜玉笙放下手,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白三七走进府里。
六皇子府跟杜玉笙这个人一样,处处透着一股奢靡的阴暗感,白三七进来就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蛇王的巢穴。
路上开着各色的鲜花,颜色极为艳丽浓郁,奇怪的是花园中间种着一棵遮天蔽日的样槐树。
树冠极其的大,遮挡了大片天空。
“这棵树好高。”白三七喃喃自语。
杜玉笙侧目,抽空看了一眼月光下安静的大树,意味不明的对她说道:
“你猜猜埋了多少人,它才能长这么高。”
白三七吓了一跳,眼神变得惊恐。
杜玉笙继续阴恻恻的说:“别人家的洋槐花都是白色的,只有我种的开红色的花,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不想知道,想到这棵树吸食人血的样子,手臂上立马起了鸡皮疙瘩。
“或许明年我们可以一起观赏,你一定没看过春天的洋槐树吧,很漂亮。”
杜玉笙的声音沉入夜色里,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月光轻柔,听着倒有几分温柔意味。
只不过白三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没有听出来。她觉得六皇子府的地下埋着无数尸体,甚至她现在觉得鞋底黏黏的,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往地面上溢出来。
“是吗?”她小声的回答他。
她差点忘记,不论何时都应该保持理智和警惕。
杜玉笙在马车上的毒誓,是一个试探性的豪赌,她赌赢了,也差点被毒蛇收起獠牙的样子迷惑。
夜深了,府中没有几个下人。
原文杜玉笙除了有一个正妃,还有一群莺莺燕燕。
不知道杜玉笙安排她住的地方是在府中哪个位置,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一个女人。
“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逛逛皇子府。”杜玉笙背手站在院子中,友好的说道。
白三七不想跟他再有过多交流,利落的关上了门。
这边皇子府里是不能多待的,不说六皇子妃城府极深,就是晏生或许发现她失踪后,会毫不留情的走了的吧?
要是遇上了女主,那她这整整一个多月的努力不就付之东流了?
自从若云寺一别,杨夭绍和她再也没有机会相见,杨夭绍前有嫡母要斗,后面一众庶姐嫡妹还给她使不少绊子。
前几日她才听说,丞相府办丧事,她料想应该是王栀的尸体被找到了。
接下来,便是秋日宴了。
想起原文的秋日宴,白三七头便大了,那又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情节。
秋日宴是宫中皇后举办的,邀请了各家小姐公子参加,虽然名义上是赏花吟诗,但是谁人不知皇后的心思,这明明就是一场大型相亲宴会。
宴会举办的地点是皇宫,若是她进不去皇宫,那现在怎么着急也没有。
白三七躺在床上左思右想,突然觉得空气变凉了,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窗户‘咔嗒’一声,后背瞬间毛骨悚然,她把头往被子里藏了藏,害怕的捏紧了手中一直紧紧握着的簪子。
自从‘咔嗒’声没了,周围陷入一片寂静当中。
白三七紧张的连口水都不敢咽,努力用耳朵听周围的声响。
无声无息,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她的嘴!
白三七什么也顾不得了,抬起手中的簪子一顿乱刺,手到空中被截住了,清越好听的少年音传到耳边:
“是我。”
晏生!
白三七瞪大眼睛,停止了挣扎,呆呆的看着黑暗中一身夜行衣的人。
晏生眼中闪过一丝极弱的笑意,凑到她耳边道:
“千万不要叫,外面都是暗卫,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说完,慢慢放开了手。
白三七得了嘴巴的控制权,自己用双手捂住控制了一下表情,小小声惊喜的问道:
“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在哪了?”
“秘密。”
不想告诉她也没事,白三七太高兴了,晏生居然这么关心她。
“我带你出去。”
白三七摇头,从床上坐直了身体,一头青丝柔软顺亮,顺着身侧倾泻而下,过长的发尾轻轻扫过了晏生的手背。
有些痒,晏生反手将那缕发丝抓在了手心里,淡淡的问道:
“为什么?”
“我留在这里还有事要办,你先回去,用不了几天我就回去了。”
白三七不想多说,要想进宫还得从杜玉笙这里下手,她准备多待两天。
晏生微扯了一下嘴角,似乎带了一点微弱的嘲意。
他没有多问,甚至没有多看一眼白三七,便像来时一样如风消失了。
室内一片安静,白三七眨眨眼,要不是空中还有一股熟悉的衣物香料的味道,她都要怀疑刚刚是做梦了。
第二日。
杜玉笙临时有事出了府,派了几个人守着白三七,白三七去哪,他们就去哪,绝不会让她离开视线范围之内。
白三七可不敢在府中瞎溜达,吃完了饭,继续在屋中倒头大睡,睡得不亦乐乎,倒是给门外那几个兄弟省了不少功夫。
直到太阳下山,她才悠悠醒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打开门看到远处灿烂的晚霞,她心里有些疑惑,皇子府里多了一个女人,这样的消息不应该没有传到府中莺莺燕燕的女人耳朵里,就算她们不知道,城府极深的皇子妃肯定是知道的,但是居然一天都快过去了,还没有人找上门来。
疑惑归疑惑,她心里是实打实的松了一口气。
女人那么可爱,她可不想和她们指着鼻子吵架。
吃了晚饭,实在没有事情可做,她就在自己的院子逛了起来。
院子围墙处种了大片的九里香,花朵纯白可爱,风一吹,满园都是它的味道。
“这是九里香,你知道它的花语吗?”
冷不丁,杜玉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