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宁许白坐在水井旁，和老大爷心平气和的讲起了自己的来路。大爷听到之后，似是不信，反复确认着：
“所以，你们真是从水井里爬出来的？”
宁许白点头。
老大爷一摆手，直接便否定了：“不可能！”
“……好吧，大爷，你刚才为什么要打我？”宁许白不解，哪有一见面无缘无故就喊打喊杀的，反正现在也没事，就和大爷唠唠嗑。
说起这个事情，大爷脸又黑了，但是敌不过宁许白的追问，只好将来龙去脉交代了。
“你们两位应该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
宁许白摇头。
大爷神色了然，看着宁许白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这里，是高宣国。”
不等宁许白发问，大爷便继续说了下去：“这个国家本来就是与世隔绝的，一个小国，又终年被烟雾笼罩，所以外人并不知道这个国家的存在。高宣国吧，总共也就不到一千户。”
“啊？那还没有原城的人口多呢，这国家也太小了。”宁许白吐槽道。
“是啊，太少了，现在，更少了。”
老大爷并没有因为宁许白的吐槽生气，反倒是苍老的面容上有一股莫名的悲伤，宁许白一看就知道，这个国家，八成是出事了。
“原本就这么几户人，活的也挺舒坦，可谁知后来来了一个破烂神棍，来传教。奇怪的是，所有人都信奉他！他说，只要跟着他修道，就可以百病不侵，长生不老，位列仙班……”
“骗人！绝对是骗人的！大爷，他是干传消的，别信他，肯定是假的。”宁许白义愤填膺的数落着那个神棍，他特别看不起这种人，欺骗社会经历不丰富的单纯的人，这种人一定会遭天谴的！
“不，他没有骗人。”老大爷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宁许白，正色道：“修炼的人，真的百病不侵了。”
宁许白噎住了，就好像满腔怒火被人浇了一个透心凉，他问道：“怎、怎么可能呢？大爷，你是不是也被洗脑了？我跟你说，这不可信，那是障眼法……”
“我亲眼所见，”老大爷打断了宁许白，宁许白一时语噎，老大爷依然死死的盯着他，似乎是回忆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得到小虫子的低吟，还有大爷的呼吸声。
他开口了：“他们的确百病不侵，毕竟都是死人了，怎么会生病呢？对吧。”
“不会吧……传销已经开始不局限于谋财了？还要害命？这古代的传消也……”也太可怕了一些。
老大爷苦笑一声，似乎是笑宁许白的单纯，他凝声说道：
“真的，我亲眼所见，那个神棍将他的信徒丢进了蛇窝里，那蛇我们这里叫‘毒老祖’，全身剧毒，一般我们见了之后只有听天由命的份儿。后来过了三天三夜之后，信徒从蛇窝里出来了，浑身上下完好如初，连磕破蹭破都没有。”
宁许白大惊：“这怎么可能……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一点伤都没有？！”
老大爷坚定的说道：“没有。”
“然后呢？”
“然后？然后便是众人都对那神棍趋之若鹜啊，渐渐的那神棍成了高宣国的大祭司，国君对他推心置腹，极其信任。于是他的势力越来越大，信徒也越来越多，上至七十老者，下到刚刚启蒙开智的孩童，都是他的信徒。”
宁许白倒吸一口凉气，老人和小孩也不放过？这是宁许白万万没想到的。
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问道：“对了大爷，你方才说，他们已经是死人了？这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为什么你没有成为他的信徒？”
是啊，众人皆醉我独醒这种事情虽然会发生，但是发生在一个老爷子身上，还是有些可疑的。再结合老大爷刚出现时说的话——
不管你们怎么说，老子是不会屈服的！你们给我滚！
听起来似乎是将宁许白也当作了神棍大祭司的信徒或者说客，来劝他进入组织，早登极乐。
大爷想了想说道：“这个问题说来话长——
我没有成为他的信徒，是因为他是我的师弟。”
这句话宛如平地惊雷，将宁许白雷的外酥里嫩，宁许白甚至都认为老大爷实在爱玩笑，但是老大爷一脸认真，还真不像是假的。
“他是我师弟，早些时候被逐出师门，再见之时他就是神棍了，其实他什么本事都没有，只会坑蒙拐骗。”大爷神色之中尽是嫌弃不屑的神色，仿佛他那不成器的师弟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一般。
“说他们是死人，是因为我知道我师——那神棍，将他们献祭了，我一眼便看出了那些人三魂七魄尽数消失了，虽然能说能笑、能走能跳，但只是行尸走肉罢了。”
宁许白点点头，心里还是有很多疑问，比如：“可即使是死人，进了蛇窝也会被吃干抹净吧？可你分明说——”
“嗯，我知道你疑惑什么，”老大爷打断了宁许白，阴着一张脸说道：“但是我告诉你，‘毒老祖’只对活人下口，它们挑剔的很，对于死人碰都不会碰一下的，我曾经想过是不是因为死人身上有特别的味道能被它们捕捉到……”
宁许白点点头，凝声说道：“可能吧，蛇的嗅觉很灵敏。”
高宣国的事情，令人唏嘘，再联想到水南县那些人活得像是行尸走肉的异状，宁许白觉得，水南县的人，应该也是被大祭司用来献祭了。
毕竟两地距离挺近的，若是大祭司需要更多的信徒，那么向周边扩展，是最有效的方式。
对于这些人遭受的一切，宁许白虽然难过，但是他能力不足，无法解决。而且这也是他的分外之事，他只需要将自己的身躯抢回来，做一个快乐闲人，百年之后去地府报道就行了。
何必节外生枝。
两人聊完之后，老大爷便站了起来，宁许白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
大爷：“好了，你的朋友如果醒了，你们便离开吧，一直向北走，不要再来了。”
宁许白沉吟片刻，说道：“大爷，要不你和我一起离开吧，你孤身一人在这里，他们还会来找你的。”
“哈哈哈哈，谁说我是孤身一人了？”
老大爷忽然爆出一串爽朗的笑声，然后挑起扁担，方才两个木桶已经打满了水，此时挂在扁担的两头。老大爷步履稳健的向前走去，光是看背影，便知这个老大爷身体好得很。
宁许白低头看了看褚骆臣，褚骆臣依然没有醒，宁许白长叹一口气坐了下来，自言自语：
“大爷说往北走，可是我忘记问大爷，哪边是北面了。大神啊，你应该知道方位吧？你快醒醒吧……”
宁许白话语刚落，便听到旁边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是布料摩擦，应该是褚骆臣醒来了。
“大神！你真的醒了？哈哈，我的嘴终于管用了一次！”
宁许白满脸欣喜的看着褚骆臣，褚骆臣坐起来了，但是低着头，神色不明，在宁许白说完之后，褚骆臣原本耷拉在身侧的手臂，忽然暴起，一把将宁许白纤长的脖颈死死掐住——
“呃——大、神、你……干什、”
宁许白被吓了一跳，但是更多的是担心，褚骆臣怎么忽然要对他动手？难道面前之人不是褚骆臣？已经在刚才偷偷被掉包了？
那真正的褚骆臣又在哪里，会不会已经遭遇了不测？
但是面前这个“褚骆臣”并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掐着，指节分明的手指深深陷入宁许白的魂体之中，宁许白痛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