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孙老师回城
傍晚的时候，江海提意去看看小学的孙老师，江涛表示赞同，江月也同意一起去。一路上，江海都在说，孙老师以前是多么喜欢江月，不仅给她补课还送给她很多书，对同是一个班的江海江涛却视而不见。
有一次，孙老师因为什么事，被围在大队部挨批评，一村人围在那里，妇女主任嚷嚷的最响，她数列了很多孙老师的错误，越说越激动，后来就有人对孙老师动起手，孙老师被打的很惨，浑身没有一个好地方。
等他身上的伤刚好一点，还是坚持到学校给大家上课，对谁都哭丧着脸，唯独见到江月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江月那时小，看到孙老师浑身是伤，吓得小脸苍白，站在那里不会动了。
“孙老师说，这个村，只有江月能走出去，走得远远的，去一个文明的世界。”江涛还记得孙老师说过这句话。
江海点点头，他也有印象，只有江月一脸茫然，走出去有那么难吗？这不是随时都可以自由选择的事情吗？
大家一起出门，沿着一条荒蔽的小路，几乎走出了村子，在靠近庄稼的树林下，有两间简易的屋舍，土坯房，漏风的门板，没有锁，推开走进去，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个木箱子，还有一个灶台，基本已无它物。
没有来及看第二眼，突然有人从后面闯进来，拍着三人的肩膀，笑着说道：“你们怎么来啦？”
江海扭头看到孙老师，马上态度庄重地叫了一声：“孙老师。”
“孙老师。”江涛也跟着叫了一声。
“孙老师。”江月只好跟着叫。
“你们怎么啦？”孙老师看着眼前的三人，目光怪怪地问。
江月从他眼神里，分明能看出异样的神采，不是三人有什么特别，而是孙老师精神上的变化太大，对于司空见惯的打招呼都变得不习惯起来。
“我要走了。”孙老师一脸兴奋的表情。
“要我们帮忙吗？”江海觉得孙老师的话，让人觉得怪难受的。
“好，我要去县城，江海江涛陪我去吧，我要去洗澡，理发，刮胡子，收拾得利利索索地回家。”孙老师眼睛放光。
“什么时候去？”江涛决定去。
“明天吧，明天上午。”孙老师说。
江海江涛都同意明天跟着孙老师一起去县城洗澡，江月开始后悔自己跟着到这里来，他们要去洗澡自己也不好意思跟着去呀。
“对了，江月，你一定要好好学习，我很看好你，希望在城里见到你。”孙老师不忘关心江月。
“我知道了，孙老师，谢谢你。”江月发现自己变得感情脆弱起来，怎么一点小事也感动得眼眶都湿了。
临走的时候，孙老师送给江月一本书，江月接过去，这本书泛黄厉害，书面褪色严重，里面的字体是精致的小楷竖版，很难懂的文言文，她没有细看，应该是古董，她将书郑重地贴在胸口。
孙老师看着江月小心翼翼的样子，觉得好东西没有辜负，那本书是他一个亲戚送的，本来是让他学一技之长，将来也好混口饭吃，没成想来到乡下就开始教书还要干农活，这本书就这样搁置了，不过里面记载了很多治病偏方倒是很实用，他自己用过几次效果不错，女孩子家学习学习还是有好处的。看江月的样子应该很喜欢书里的东西。
江海江涛虽然没有从孙老师这里得到什么，也没有生气。孙老师从城里来的时候，他们就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跑，追着他打听城里的事，孙老师带来了很多丰富多彩有关城市的趣闻轶事，打开了他们贫穷的想象力，让他们产生了走出去的想法。他们是孙老师的学生，也是孙老师比较喜欢的有上进心的孩子。
从孙老师那里出来，三人有说有笑地往家走，江月抱着那本书，笑着说：“孙老师人真不错，临走还想着我呢。”
江涛瞅着她摇头一笑：“孙老师走了真的很可惜，我们这里的确留不住这么好的教书老师。”
“你可以呀，将来毕业回来教书。”江海拍着江涛的肩膀，大有可为地说道。
“不说这些了，我们管不了这么多。”江涛不想顺着江海的话往下讲，他绕开了。
三人低着头都不再说话，他们的思想正在经受着一次意义非凡的洗礼，艰难地思考着人生是怎么回事？孙老师回城后，将有无限可能，城市又会是什么样子？城里好吗？
回到家吃完饭的时候，江涛发现爹妈对孙老师要走的事情表现都很淡漠，他们甚至认为孙老师不该走，城里人就应该到农村锻炼，农村人才应该到城市里去生活，至于怎么去城里，他们没想清楚，模糊地认为通过考大学可以到城里去。
不过，对江涛江海跟着孙老师去县里洗澡，他们表示赞同。江月一边吃饭一边听着大家闲聊。没有接话，安静地坐在大家中间。
“江月在学校学斯文了，看起来更像个女孩子。”大嫂不忘赞美江月两句。
“我以前不是女孩子吗？”江月觉得她的话怪怪的。
“是，是，当然是，以前多泼辣呀，一看就是农村人，现在可不像。”大嫂大大咧咧地说道。
“改改挺好。”江海觉得江月文静些更让人喜欢。
“江月是我们家的女状元，怎么样都好看。”大哥护着妹妹。
“谁说她不好看了？说她的性子。”大嫂觉得大哥没听懂自己的话。
“小姑的确是变化挺大的，她在学校是红人，成绩好，老师同学都喜欢跟她说笑，就连同学的家长都偷偷给她买东西。”江涛又羡慕又嫉妒地说道。
“真的？江月就是命好，到哪儿都走运。”大嫂惊呼起来。
“没有江涛说的那么邪乎，你别相信他。”江月身上穿着黎均妈妈买的内衣，心虚地小声说。
“好，我不信他，我就相信你的话，江月，听说你发了奖学金，是真的吗？”大嫂故意问道。
江月明白她什么意思，从裤兜里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三十元钱，交到大嫂手里，笑着说：“你和二嫂三嫂分分，看看能不能置买点儿过年的年货。”
大嫂不好意思起来，接住钱，捏的紧紧的，抬头看一眼对面的大哥，很快又收回目光，心一狠将钱装进裤兜：“好，我吃完饭就去他们家，钱分了过年，我们以后跟着江月就等着享福呢。”
大哥低下头，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江月，今年年景不好，没什么存粮，也没攒下钱，过年你们都买不了新衣服，没想到还要用你的奖学金。”
“没事，大哥，你想太多了，我觉得我们现在挺好，钱也用不着，放在我这里等于让它睡大觉，发挥不了它的作用。”
“江月真会说话，你说的话真是说到嫂子心里去了。”大嫂看着江月，一脸赞同。
江海江涛相互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他俩都没有奖学金，回到家还要白吃饭，心里愧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