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三节小县城的雪
中午，黎向来和张卉一起来医院的时候，医生护士都在病房，说明了黎均的情况，安排着出院的时间。
看着黎均，护士一直忍不住想笑。
张卉不解地问：“小护士，你笑什么？”
顿时，一屋子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小护士却不慌不忙地走到病床前，坐下来，对黎均说：“来，拉着姐姐的手。”
“干什么？”黎均不解。
“快点儿，等下告诉你。”小护士温柔地看着他。
黎均疑惑地伸出手，碰到了护士的指尖。
护士突然神经质地说了一句：“黎均，你别咬我的手。”
说完，她自己就不能控制地大笑起来。
黎均明白过来，脸一红，生气地将自己的手藏进被窝。
医生脸上挂不住了，走过去，拉拉护士的衣角，眼神盯着她，示意她保持冷静。
这时候，小护士才起身走到张卉身边，小声说：“早上，你们儿子和那个女孩就是这样说的，两人可有意思了。”
张卉一听，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哭笑不得，黎向来也感到尴尬，一转身走了出去。
回家的路上，黎向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张卉不满地问：“你叹什么气？”
“明天你过来接他出院，我就不来了。”黎向来摇着头无奈地说。
张卉冷笑一声：“别说出院，住院这几天你来过几次？孩子长这么大，见过你多少面？能认识你就不错了。”
“你——”黎向来没想到一向善解人意的妻子，此刻说话这么难听，脸都白了。
“说别的可以，说我儿子，可不行，是谁都不行。”张卉率先走到前头，脚步蹭蹭走掉了。
黎向来哭笑不得，握了握拳头，又无奈地松开了，脚步沉重地向前走去。
黎均出院那天，天气阴沉沉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摆开阵仗，飘落的满头洁白。
医院成了最好的休养所，住一个星期，黎均脸色红润，精神饱满，身上也多了几斤肉。
张卉办好出院手续，带着黎均离开。还没走出病房，江月突然走了进来。
她笑着说：“阿姨，我来晚了。”
看着眼前的江月，张卉马上想到昨天护士的表演，她一脸苦恼地看着她。
黎均迎着江月的目光，笑得也有些勉强。
“怎么啦？”江月困惑地问。
“走吧。”张卉绕开她走出去，脚步踏踏地往前走，看起来气咻咻的。
黎均和江月走在一起，看着母亲的背影，他只能对江月抱歉地笑笑。
“你妈这是被谁摸了尾巴？雄赳赳气昂昂的。”江月毫不介意，笑着低声问。
“谁知道，她可能是更年期。”黎均摇了摇头。
“黎均，你说有更年期这回事吗？你不觉得你妈的更年期有点早。我看她隔一段时间就要发作一次，你不让她住院检查检查，看看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江月好心提议。
“没事，她自愈能力强。”黎均清楚怎么回事，不想江月像自己这么尴尬，只想快点离开医院。
到了医院大门口，江月拉住黎均，让他喊张卉，告诉她，两人回学校。
黎均真的停下脚步，大声喊：“妈，我和江月回学校了。”
张卉一个人站在雪地里，来不及回话，看着儿子跟着江月离开，没有走多远，两人的手已经粘到一起。
再不走，雪都要挂一身，张卉匆匆回家，一路上，心里都是凉凉的。黎均对江月的感情，超乎她的想象，要说母子同心，他不应该很清楚，同情和爱情并不是一回事吗？
小县城的落雪，来的慢慢悠悠，一连下了两天，到处都是积雪，路都盖严了，一片白茫茫的。
这天课间，江月被班主任叫到校长办公室。她预感到不好，进去的时候，环视周围的人。还好，除了班主任，就剩下校长。
老校长个子不高，说话声音洪亮，怜惜地看着江月，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江月，有件事，必须要给你打招呼，你的那个补习班，不管是不是收学费，都必须停了。这件事，教育局也听到一些风声，开会的时候，批评了，尽管改革开放，允许经商做生意，但是校园里面，一定要保持纯粹和干净，不允许被小商小贩的思想洗脑。”
江月连连称是，她不敢狡辩，这件事，命脉在别人手里，不管有理没理都不是讲理的地儿。先看看能不能通融，不能通融再想别的办法。
老校长态度很坚决，必须停掉，关掉，这件事，学校零容忍。
回来的路上，徐老师安慰她：“他就是担心自己的乌纱帽，你也别放在心上，他对你没恶意。”
“我知道，老校长对我好，他要是有恶意，我还能活到今天？”江月表示理解。
“那就好，江月，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徐老师揽着她的肩膀。
想了想，江月说：“这样吧，快到月底，上完最后几节课，下个月就不收学费了，课都停掉。”
徐老师点点头，答应了。
“其实，我早就不想带了，太累了，早想安安静静地学习，什么杂事也不去想它。”江月想让徐老师放心，她肯帮这个忙，就不能再给她添麻烦。
雪一停，江月招呼江海江涛，一起凑到一家火锅店。围着热乎乎的火锅，江月将这件事原原本本说出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江海点点头，一脸惆怅地说：“这件事，也只能这样，毕竟我们也是学生，能坚持到现在就不错了。”
江涛埋头吃起火锅，吃的差不多了，才抬起头说话：“我很满足，能让小姑请客吃火锅，心里觉得幸福。其实，我们现在停，也是一件好事，虽说收入没了，不是还攒了几千块钱吗？已经够花了。想想我们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现在该知足了。”
“没错，知足，关吧，我没意见。”江涛这么说，江海心里好受了一些。
江月看着江海江涛，悬着的心踏实了。
她一招手，叫服务员，拿了一瓶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