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中岛春奈,终于彻底老实下来了。
她明白了千叶隼人的狠辣、冷酷、毫不在意。比起那种真实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纯粹的异类的恶意,她所经历过的霸凌简直像小儿科一般惹人发笑了。
在病床上躺了足足三个月的中岛春奈终于再次出院,然而,即使她的躯体在痛苦地自愈着,她本人的魂灵也不得不每天跟随宫子与真一在各个「魇魔副本」中穿梭,战斗。当发现除了三人,身边多出了另一个人时,中岛春奈一句话也没有问,老实安静,温顺地像一只被驯服了的犬。
宫子对此很高兴,而小林真一却非常清楚,中岛春奈在面对千叶隼人时低垂下的头颅的脸上有着多么恐惧的表情,裙子下的小腿颤抖的幅度有多么让人瞩目。但她一句话都没说——包括在面对鲜血喷涌、狰狞恐怖的怪物时,哪怕害怕到泪流满面,中岛春奈也会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绝对不叫出一声来。
看恐怖的东西看多了就会麻木,尤其在身边有着强大残忍的队友时,一份虚无缥缈的安全感增添了这一过程。中岛春奈终于不会再因为面对可怕的景色而恐惧到瑟瑟发抖了,她在宫子和「木偶」、「岩石」的战斗中明白了一个真理:
——任何「怪物」对他们而言,只是「猎物」。
已经没必要再害怕了。中岛春奈在每天晚上都目睹恐怖一幕直到习惯,她开始尝试用杀死怪物获得的一把纤细的小刀战斗,哪怕第一次刺偏了,第二次害怕到腿软,但第三次,她闭着眼睛狠狠地将刀刃送进了庞大狰狞的怪物体内。
刀刃切入肉里的触感从手柄处传来,鲜红粘热的鲜血喷涌而出,中岛春奈颤抖着拔出刀刃,眼皮被厚重的血液粘腻遮掩。
她伸手抹了一把,头发已经被鲜血凝结成缕。
在呆滞中,胃部不断翻滚着,然而作为灵体战斗的自己无法晕厥或呕吐。
宫子蹦蹦跳跳地走过来,她亲切地拍着中岛春奈的肩膀。这段时间里,最为善良的宫子其实很关心中岛春奈,全然不知道春奈差点被千叶隼人杀死的她本来都打算
一直帮助中岛春奈到底了,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自己战斗:“太好啦!你真棒,你真的做到了耶——”
中岛春奈有点发愣地回过头,她看见自己其他三个「队友」:满身鲜血,面容模糊,简直如同变态杀人犯一样——和她现在被鲜血淋湿的模样一模一样。
——啊。我和他们已经算是……一样的人了吗?
中岛春奈有些迷茫,但隐晦的喜悦从她弯起的嘴角流露而出。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同样拥有着极其真实视野的「岩石」北岛悠斗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他意识到眼前那个怯懦的女孩有一部分已经开始变质。
再次醒来时,中岛春奈浑身干干净净地躺在自己家里的屋子内。自从她进入医院,家里很快因为没有钱供她住院而把她带回家了。中岛知道,其实不是没有钱,只是他们不想在自己身上浪费钱。
她的脖子上裹着厚重的绷带,医生之前说要很久才能张好,但现在她能感到自己的皮肉已经完全长好了。真是奇怪,她什么时候自我愈合能力这样强了呢?
外头的屋子里有人说话,是父亲,母亲,以及弟弟。他们压低了声音,但中岛听得很清楚,非常清楚——她的五感是不是也变强了呢?
“那个死丫头现在还跟个尸体一样躺着吗?”是父亲。
“当然啦。我真是恨死她了,在外面不知道怎么鬼混才搞成那样,事情都被邻居知道了,家里有这种女儿真是太丢人了。”是母亲。
“老爸,她这么久没有上学跟不上学习了吧?”是弟弟。
“啊差不多吧,没事的,她已经到结婚年龄了,之前我找了一个朋友,虽然离婚了但还是很有钱的,他愿意娶春奈。春奈脖子上的伤口到底能不能祛除掉?不然我朋友恐怕会不高兴。”是父亲。
“真是死丫头!我当初干嘛生她,如果她真的死了就好了!我们也不用被这么指指点点的!”是母亲,她哭了。
“妈妈别难过,我会好好孝顺你的……”是弟弟。
中岛春奈躺在床上,一种茫然包裹了她。她其实想张嘴叫父母,她想告诉他们,现在她很虚弱,很茫然,不知所
措,也很害怕。她想求助。
但她现在终于意识到,没有人会帮助她。
只有他们、只有那些屠杀怪物的人……只有他们会接纳自己。
——我是他们的一员吗?
——是的,我是他们的一员。
中岛春奈轻轻抚摸着脖子,自己之前被黑猫爪子划开的地方。她有点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发现这个事实。真是的,这样一来不就什么都好了吗?不过现在发现也来得及,她为此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内心踏实而安心。
她含着笑意闭上了眼,安静地陷入了黑甜的梦境。
*
中岛春奈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丑陋的疤痕,她于是开始使用丝巾。在痊愈后的日子里,她老老实实地按照千叶隼人所说的那样,成为了「侦查员」。
她的任务就是每天同两人一起战斗,与此同时,还要在自己上学的闲暇时间里依次踩点网站中的「灵异事件」,确认它们的真假,并上报小林真一。
这任务并不困难,却很繁琐,也必须要求中岛春奈每次都要在场,因为目前为止只有她一个人拥有能够窥探真实的「苍白眼球」,其他人只能起到协助的功效。不过「侦查员」的职位在她不断找到新「怪物」之后也开始变得清闲了——
因为杀死怪物获得的东西中,有了其他可以「目睹真实」的玩意,而千叶隼人把它给了其他人。
中岛春奈的内心升起了紧张。如果再不更努力一些的话迟早会被淘汰吧,她更加认真的面对起自己这份奇特的「兼职」,甚至对学业都不太上心了。
这样忙碌的日子其实并不让中岛春奈感到难受,反而让她非常充实。她真正将自己的职业当作了一种值得在意的、让人重视的、有力量的事物。她在行动,在拯救他人,同时被他人看重。
在侦查的过程中,中岛春奈无法避免与他人说话。她对此的确是恐惧的,但是无法完成任务的巨大压力盖过了这份恐惧。中岛春奈在最开始的结结巴巴,一直到数月后的侃侃而谈——不知不觉之间,她自然而然地挺直了素来佝偻的腰,和其他人说话也不会低下头,而是
看着对方的眼睛。
更重要的是,她不再因为「谈话」这件事感到局促不安、恐惧颤栗、尴尬脸红。现在哪怕是被陌生人用惊讶且怀疑的目光凝视着,哪怕是被呵斥着,中岛春奈也会保持脸上礼貌的笑容,内心平静无波了。
她的确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这变化是良好的。
正当中岛春奈对未来诞生了崭新的希望时,在一个炎热的下午,刚刚从某个住宅区离开,确认了这里没有存在「怪物」的中岛春奈,碰到了学校里曾经一直欺负着她、霸凌着她的女生们。
那是三个女性,为首的女人身材姣好,面容美丽,有着一头漂亮的秀发,裙子改得相当短,露出修长的大腿。另外两个同样穿着改过的校服裙子,双手交叉放在胸口。她们的脸上露出了戏谑的微笑,看样子是特地来到这里的。
“最近跑得好快哦,小春奈~”为首女生恶意满满的说,“请假了那么久,还一放学就立刻离开,害得我们抓不到。上次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把外面的锁子弄坏的,但是因为这个老师让最后离开体育馆的我们偿还了,明明是春奈的错,却要我们负责——真的好过分哦。”
左边女生说:“跑得这么快,难道是在各个地方做援.交吗?真是的,春奈肯定是最便宜的那类吧?干嘛不和我们说,我们可以给春奈介绍更多的人哦~”
“哎呀,春奈真是害羞啊,所以我们来找你玩了嘛!”
中岛春奈的脑海中闪过了几个影像——被抓着头发强迫跪在厕所里舔她们的鞋子,被扒掉内裤拍下照片,被逼迫当众尿出来,被跪在地上求她们放过自己……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脸色发白,眼神惊慌。
久违的恐惧回到了她的身体,被刻在骨髓里对三人的恐惧翻涌而上。这一刻,中岛春奈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懦弱无力的自己。她的膀胱发胀,皮肤上出现了一粒粒鸡皮疙瘩,牙齿格格打颤。
“……是、是谁,告诉你们我、在这里的……”
“哈?你在说什么啊。当然是你的同桌咯。那个书呆子~因为你太久没来学校,我们实在好无聊,就找了她替代你作为玩伴
。哈哈,她比你当初无趣多了,很快就用「你的位置」来换取自己不继续下去了。”
“你把她当作朋友吧?她今天问了就回答了呢,真是美好的友情~”
“她现在最恨的就是你了哦,「为什么你逃走了,而我留下来了,如果春奈不逃走,就会是春奈继续被伤害,而不是我了」她说了这种话呢。”
为首的女生笑着向她伸出手:“喂,一起来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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