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赖广盛的话，陈礼乐却摇了摇头，神情很是淡定：
“别急，这小子能千里迢迢从横店来到魔都，就不可能还没开始就认输。”
他的话音刚落，门就开了。
门外的张坤跌跌撞撞地挤了出来。
对，没错，就是挤。
或者更确切一点说，他是被人推出来的。
“谢谢啊，谢谢……下次，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一定……”
砰——
门被狠狠甩上，张坤碰了一鼻子灰。
从门合上的那一刻起，他整个人的状态瞬间萎靡，肩膀也耷拉了下去。
他叹息一声，蹲在地上开始一张一张地捡那并不存在的剧本。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低头随意一瞥，神情一愣，鼻头莫名涌上一阵酸涩，但被他强压了下去。
点击接听，电话那头传来老人有些沙哑的声音。
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张坤的眼里泪光涌动，一滴泪珠几乎就要落下。
“爸，您怎么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家里电视坏了，还是手机功能不会用？”
张坤的脑海里闪过自己的父母，整个人完全沉浸入角色。
“吃过了，我吃过饭了，剧组伙食很好……对对，刚才为什么没接电话？”
张坤的手掌忍不住在衣服上搓了搓，脸色已经涨得通红，却把那股子泪意又憋了回去。
“我刚才在那面试呢，就那个您特别喜欢的韦小宝，就特逗的那个……对，那当然了，人家导演都夸我演的好嘞……”
“衣服啊？衣服够穿，这里天还没冷呢，咱家比较凉得快，您平时也记得多穿衣服，夜里把窗户关上，注意别吹风……”
“欸欸……行，够用够用，我每个月工资不少，您那点退休金留着自己买点补品吃吃……”
“哈哈哈……您儿子我行着呢，那是天生当影帝的料，欸，行，那就先这样哈，人导演喊我呢，爸，我先撂了啊，欸，拜拜！”
电话断了，张坤捏着手机的手却迟迟没有放下。
他慢慢慢慢……重新蹲了下来，将整个头埋在了膝盖里，肩膀抖动，可至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点哭声。
啪啪啪……
坐在席位上的三位导演忍不住鼓掌。
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有灵性的演员了。
“张坤，缓一缓，先平静一下。”
陈礼乐看着张坤站起身后面色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是情绪十分投入，眼神更加温和了。
谁都喜欢有演技的演员，要不是现在那些个年轻演员上镜只会摆拍，一个表情拍全程，体现演技只会瞪眼睛，甚至台词也不念，专靠1234，他们这些导演能这么心累吗？
想当初他陈礼乐在拍《龙王神都》的时候，为了能让那个女演员演出他心目中的样子，手把手教了几百次啊，每一帧都是他亲自示范一遍再让她模仿……
拍完之后，电影一上映，一群人吹那女演员演技好，他特么只想啐口水。
有人传言他拍完那部戏直接说以后坚决不和那女演员合作。
抱歉，那不是传闻，是真的。
但现在，他虽然好几年没拍新戏了。可见到像张坤这样，年纪轻轻，却真的在好好演戏的苗子，也忍不住见猎心喜。
“张坤，你有老师吗？之前有在北影之类的专业学校进修过？”
陈礼乐笑着问，整个人柔和得让旁边的石洪星和赖广盛都有些惊讶。
这老陈可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暴脾气，今儿这咋的，转性了？
张坤此时已经回复了情绪，不卑不亢地回答：“没有，我没上过大学，学历只有高中。之前一直在横店当群演。只在平时看看表演相关的书。”
“哦？”
陈礼乐三人闻言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更加有兴趣了。
没有老师，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但靠着自己领悟就能表演出刚才那一段，这如果不是十足的天赋，怎么可能做到？
“那这样，你的面试已经通过了，但是具体的评级我们还要商量一下，你回去之后，牟燕妮应该会告诉你。”
陈礼乐点了点头，目送张坤出门。
直到门合上，三个在导演圈子里的泰斗级人物这才开始讨论起关于张坤的事情。
石洪星第一个憋不住了：“老陈啊，这可是个好苗子啊！再培养几年，说不定够格当你电影里的主角了。”
“呸，我电影里的主角那么好当的？”
陈礼乐这时啐了口唾沫，和刚才那温文尔雅的形象大相径庭，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这小子虽然有天赋，但要能上大荧幕，少说也得再磨个七八年吧，摸爬滚打惯了人，什么角色都演过，什么角色都能演，这才算是真的入了门。”
“老陈啊，不是我说你，你的思想太老旧了。这都啥年份了，谁还搞那老一套的标准啊。别说是张坤了，就是现在在影坛活跃的那帮子人，能达到你说的水准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赖广盛一边说一边拧开跟前的矿泉水瓶盖，咚咚咚地灌了好几口，这才觉得嘴里得劲儿了。
“行了，咱们也别在这儿吵，直接把消息报给总经理，让他自己定吧。”陈礼乐一锤定音。
“行，我看行。”
三人达成一致，一个电话就拨通了钱秦的手机。
……
张坤刚从导演组办公室出来，迎面就碰上刚从健身房里出来的江也。
只见她穿着粉色的健身服，曲线毕露，小脸十分红润有气色，额头上满是运动后的汗珠。
张坤只看了一眼，还在犹豫要不要打招呼，没想到江也先一步开口了：
“嗨，张坤，今天来面试吗？”
“是啊……牟姐安排我今天过来……”
“感觉怎么样？”江也一边用脖子上的毛巾擦脸，一边双脚在地上打圈活动。
“呃，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已经尽力了。”张坤的声音不自觉有些低沉。
“那就行，凡事都要尽力，成功与否，不必在意。我跟你说，我以前就是这么过来的。
我那时候啊，还小不懂事，一个小公司的星探挖我，我二话不说就签了合同。没想到那公司根本不行，什么资源都没有，一年之后就倒闭了。
我就一直跑各种剧组毛遂自荐，直到遇见了牟姐……”
江也说到这里，眼睛有些红。但是脸上的笑容却很灿烂，有一种特别的魅力。
不妖艳，不做作，而是像雨后森林里绽放的一朵白花。
张坤一时之间有些愣神。
他没想到江也这个看上去十分阳光的氧气美少女，居然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让他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
本以为她是凭着一张脸才有今天的走红，没想到背后却是个肯吃苦肯努力的小丫头。
两人聊了一会，张坤就接到了牟姐的电话，让他去一趟18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