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医笑着赞扬道:“伯爷的法子虽然离谱,但也许正是情感上天,才留了一线生机。”
“……”封建迷信要不得!
剖腹产这种方法,在现代医学条件下,不知救了多少产妇的命,居然被评价为离谱、匪夷所思。
还好沈佩璃命大,还是靠自己挺过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正要出门告知众人这个好消息。
旁边稳婆抱着孩子过来了,满脸都是惊怕,“伯爷,小少爷他…他不哭啊…”
“什么!”这一天波折实在太多,沈清疏撑了下桌沿,只觉脑内一阵眩晕。
“老夫看看。”
孙太医神情凝重地接过孩子,把脉之后无奈地叹息,“唉,太迟了。”
沈清疏愣愣看着,刚出生的孩子还不到小臂长,全身上下都皱巴巴的,带着还未洗净的血水,他缩着手脚,紧闭着眼,脸上布满了因窒息而死的紫红色。
他很丑,看不出和沈佩璃有哪一点相像。他们也没有相处过哪怕一分钟。可血脉的联系做不得假,沈清疏还是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心里莫名地闷痛。
这孩子来到这世上,却未曾有机会看这世界一眼。
世事果真不会尽如人意,大喜又大悲,沈清疏都觉得有些撑不住了。她转头望着昏睡之中的沈佩璃,等她醒过来之后,该怎么告诉她这件残酷的事情。
孙太医也有些感慨,安慰道:“伯爷节哀,至少还保住了夫人母子二人。”
沈清疏呆立了一阵,才捡起思绪出了产房,脚步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面对一张张焦急的脸,她先说了坏消息,“孩子没保住。”
再说好消息,“姐姐她没事。”
众人齐齐愣住,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悲喜交加。
“唉,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老刘氏最先反应过来,叹气道:“就当璃儿这次只怀得一个吧。”
“我去看看娘子。”赵易简苦笑了一下,往产房去了。
一片沉默。
不知是不是孪生兄弟心有灵犀,婆子抱着的哥哥突然哭起来,分散了众人的注意力。
哭声很微弱,却怎么哄也哄不住,直到他累得睡着了,似乎都还在哼唧。
此时夜色已深,众人从下午候到现在,也都是心力交瘁,没有心思再闲聊,勉强用了些厨房送来的吃的,就各自歇下了。
沈家人也没有折腾回府,直接就在赵府将就一晚,也方便明日看顾沈佩璃。
清疏和薇止两人自然被安排在一个房间,丫鬟提着灯在前面引路,两人并肩慢慢跟着走。
林薇止偏头去看沈清疏,她一袭白色的长衫沾了血水,绾起的发鬓有些松散,落了几缕发丝在脸上,显得有些落寞,脊背还是如青松一般挺直,神情却一直怔怔地,似秋叶一般寂寂。
她有些担心,忍不住轻轻摇了下她的袖摆。
“怎么了?”沈清疏回过神,努力地对她勾起嘴角,“是不是被生孩子的场面吓到了,其实我也觉得挺吓人的。”
“没有,”林薇止摇摇头,看她一眼,抿了抿嘴,“之前也没人想到会是双胎,至少还活了一个,你别太难过了。”
“我知道,其实这已经算是好的结果了,”沈清疏揉了一把脸,肩膀塌下来,望着远处的灯笼,自嘲道:“但人总是这样,得到了就奢求更多。一开始我只想能保住姐姐的性命就好,可之后我又觉得,要是我早点…早一点……也许我就能救他。”
林薇止没听太懂,笨拙地安慰道:“你又不是大夫,怎么救他,生老病死,总是难免的。”
沈清疏苦笑,摇摇头没解释,这件事也许只有她一个人清楚是怎么回事。
两人靠得近,行走间难免手背相碰,沈清疏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抽回自己的袖子。
到了客房,简单洗漱了一番就睡下,沈清疏今日情绪几起几落,十分疲惫,几乎沾着枕头一会儿就沉眠了。
而林薇止认床的毛病又犯了,半天都无法睡着。
客房的条件自然不如自己家,没法挑剔,光是床就窄了好一截,两人靠得比平时近了一些,几乎伸手就能碰到对方。
黑暗里,她望着虚空有些出神,今天的事情要说对她没有冲击是不可能的。原来女子生产真的这么可怕,近乎九死一生,难怪自古以来不准未婚女子靠近产房,哪个女子见了能不害怕?
今日沈清疏作为弟弟,却比赵易简这个丈夫都还要担心焦急,倘若换做是她在里面,她会怎样呢?
不过真要是那样,林修平肯定是同样的担心。
好在,林修平估计永远都碰不到这种场面。不用经历生产的危险,也就永远不能做母亲,林薇止一时情绪复杂,不知该喜该怨。
她把头往沈清疏那边挪了挪,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听着她有规律的呼吸声,心情渐渐平稳下来。
翌日上午,沈佩璃就醒过来了,孙太医把脉之后,开了药方,嘱咐她要好好静养几个月。
她身体虚弱,受不得刺激,孩子的事,大家一致决定瞒着她,都道只生了一个,没有第二个。
沈佩璃似乎是信了,她那时精神恍惚,记不得了也说不定。可沈清疏觉得,她应该也是有感觉到的,只是不愿意去面对现实,所以故意自己骗自己,配合地相信其他人告诉她的说法。
那个不幸的胎儿,很快秘密下葬,未曾在世间留下他的一点痕迹。随着时间流逝,其他人也会渐渐忘记他。
逝者已矣,生活还要继续下去。
沈佩璃毕竟嫁到了昆阳伯府,沈家人不好多待,看过沈佩璃,吃过午饭,除了何氏留下来多看顾两天,其余几人就都告辞了。
活着的孩子取名赵闻俭,本来添丁的喜事,要在孩子出生的第三天办“洗三礼”的,以槐条、艾枝水洗之,去除前世的的影响,保佑他今生平安喜乐。
可赵府现在,实在是没心思办这些,那边在下葬,这边办洗三,怎么想都不是那么回事儿。
对外宣称的是新生儿先天不足,身体虚弱,所以不便操办。
——
从赵府回来的没几天,沈清疏在书房看书时,忽然一种熟悉的烦躁感油然而生,预兆来了。
她暗叹一声,该来的还是要来,她在赵府所用的精神力量虽然不多,但精细度要求很高,十分耗神。她之前就预料会导致易感期,不过总还是存着一分侥幸心理。
她把负鞍喊进来,吩咐道:“明日我要闭关读书,不要让人打搅我。”
“少爷,少夫人也一样么?”负鞍已是见怪不怪了。他家少爷从几年前开始,就有了个闭关读书的怪毛病,少则三日,多则五日,整日缩在书房里不见外人,连饭食都是送到门口她自己取。
一开始老刘氏她们还很担心,会过来探看,后来见她只是闭门写文章,几次三番,也就不再打扰了。
林薇止应该不会那么没眼色吧,沈清疏想了一下还是说:“一样,你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进来。”
“是,少爷。”负鞍应了一声退出去。
沈清疏揉着太阳穴,书也看不进去了,乡试在即,她又要多耽搁几天。只希望这次的情绪不要太难熬。
进入六月,天气渐渐热起来了,白日一片亮堂炫目,热气蒸腾,夜晚降临的时间也越来越晚,用过晚膳,湛蓝的天幕还蔓延着大片大片橙红相间的火烧云,把半边天镀得似锦如缎。
林薇止早早沐浴之后,侧卧在院中的美人榻上纳凉看书,晚风阵阵,伴着驱蚊的艾草熏出的清香,十分悠闲舒适。
只有一张榻,沈清疏左右一看,搬了张凳子坐到旁边。林薇止有些纳罕,坐起身来问:“有什么事吗?”
往常这个时候,沈清疏都会回书房里看书。
“我这几日要闭关读书,提前跟你说一声。”沈清疏忍着烦躁,语气尽量平和。
林薇止蹙了下眉,不知道这有什么可说的,自她嫁过来,她感觉沈清疏天天都在闭关读书,“嗯,然后呢?”
“然后?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来打扰我。”沈清疏提醒道。
林薇止有些好笑,“夫君,请问我什么时候打扰你了?”
她都没怎么去过沈清疏书房。
沈清疏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没有,就前几天那次还是因为她不应声。好像又有点自作多情了,不过她就是下意识觉得要说一声,她摸摸鼻子讪说:“我就是提醒一下。”
林薇止哼了一声不理她,继续看书了。
过得一阵儿,沈清疏还傻坐在那里,她瞥过去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沈清疏也不知道自己坐这儿干嘛,但是莫名其妙地就是不想动,难道是犯懒了?
这下她有些尴尬,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努力地在脑海里搜寻了半天,终于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担心姐姐生产以后情绪不好,你能帮我多去探望一下吗?”她害怕沈佩璃患上产后抑郁症,但她作为“外男”,终究是不好多去。
林薇止作为弟媳,这是应有之义,她应下来,“好,我会多去走动,开导姐姐的,你放心。”
沈清疏拱手,“多谢了。”
林薇止偏头看她,冷淡地笑了一下,“说了不必这么客气。”
话题终结,空气又变得安静起来,只有不绝于耳的夏日虫鸣之声,如此场景,气氛却并不怎么温馨,因为林薇止看着她,满脸都写着,你可以走了。
沈清疏僵坐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这又不是林薇止一个人的院子,凭什么她不能呆在这里。
对啊,她一下理直气壮起来,“我再坐一会儿,天气挺好的。”
林薇止意味不明地凝视她几秒,似乎弯唇笑了下,她收回视线接着看书,也没有再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初中时候嫂嫂生孩子,剖腹产以后按肚子那个痛啊,真的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至今都还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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