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门外出来传来人声。
竟然还是个熟声音。
王管事低声道:“陈长老,您交代的事我都办妥了,今晚安排的守卫都是些不堪重用的小崽子,很容易就迷倒了。您想要拿什么尽管进去吧,不会有人知道的。”
好家伙,王管事这是监守自盗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是吗?守卫是都昏迷了,可还有一个人知道。”
“你!呃——”王管事倒地了。
祝知之闷笑了一下。
与虎谋皮,被杀人灭口是常态。
来人脚步声沉稳有力,凭气息就知道实力比他强的多。祝知之谨慎地收敛气息,不动分毫。
陈长老不像是为了偷东西来,而是跟祝知之一样,有目的地翻找着什么。
“火云草呢?王管事明明说,有人进贡了一大批火云草。”他皱着眉喃喃自语。
这就有意思了。
晏何惜因修炼功法的缘故,常年需要用性烈的火系灵药调理身体。
这个陈长老,大半夜的不好好休息,鬼鬼祟祟潜进来,还杀人灭口。找火云草的目的很明显不是正当原因。
晏何惜是杀了上任宗主上位的,此时还根基不稳。看样子,这个陈长老是想暗害他啊。
正当祝知之幸灾乐祸,寻思着能不能利用这个机会的时候,忽然一凛。
寂静的库房中,响起一个男声。“你在找火云草?”
声音很年轻,低沉、缓慢,寒气逼人。
“宗主?!”陈长老惊吓的声音颤抖。“我、我只是……”
靠,是晏何惜!
祝知之紧闭着眼,尽力放缓呼吸,大气也不敢喘。
“你只是想找到火云草,在上面动些手脚罢了,是吗?”
陈张老颤抖地跪倒在地。“宗主明鉴啊,属下不敢。”
“你不敢?”晏何惜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在陈长老粗重紧张的喘息声里,祝知之听见他冷淡地笑了一下。“很好。”
陈长老满头是汗,咬紧了牙关。
他知道月寒之夜,正是晏何惜功法有碍的虚弱之时。
拼了!
陈长老暴起,决定孤注一掷。
暴虐的气浪散开,祝知之趴在地上,感到极强烈的震颤。比上次程不思几人的打斗更震慑人心,这次战斗的双方更厉害,也更近在咫尺。
被迷香药昏的杂役们还没来得及清醒,就被一一震断了心脉。
祝知之几乎用了所有力气,才忍住求生的本能,一动不动接着趴在死人堆里。
不出意外,没过多久,陈长老就被掐着脖子捏死了。
尸体被随手扔到地上,掀起一片灰尘。
周围静悄悄的,完全听不见晏何惜离开的脚步声,他简直像只幽灵。
祝知之悄悄睁开一只眼,瞧见满库房的东西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好好的宝贝全毁了,他心疼地在心里啧啧两声,又觉得庆幸,幸好刚才把固阳丹收了起来。
就在这时,祝知之忽然心中一颤。
他不是个第六感强烈的人,此时却感到寒毛直立,仿佛从脊柱上激起一种战栗感。
只来得及将手探入怀中。
轰——
下一秒,一道阴恻恻的风骤然撞进来,将他整个人掀在墙上。
大口鲜血喷涌而出,剧痛几乎席卷神智。祝知之的头无力低垂着,几乎折到胸前,身体软趴趴落回地面。
相隔甚远处,晏何惜看了一眼库房的方向,漠然说:“还有只老鼠。”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根本不需要确认人是否死了,因为没人躲得过这样一击。即使他只是随手扇了下袖子。
不过有些时候,变数总是在你不经意间生起。
或许祝知之就是那个充满变数的人。
许久之后。
如果晏何惜还没走,就会看到——
死寂的库房里,一个人从满地死尸中爬了起来。
虽然还是杂役弟子的衣服,却并非是李仁那灰扑扑的样貌。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令日月黯然失色的脸。
祝知之撕下身上被震得失去效力的两张符纸。一张化形符,一张龟息符。
他捂着胸口站起来,恶狠狠擦掉唇边的血。“呸。老子只是个小小杂役,碍着你什么事啦!”
这张龟息符极其珍贵,能抵挡一次元婴修士的攻击,并让人天衣无缝地装死。
饶是如此,祝知之仍然浑身剧痛,几乎被懊丧和憋屈吞噬。
他一共就三张化形符,就这么废了一张。
这还不是最让他心疼的。最关键的是……
这唯一一张龟息符,可是他用来保命的底牌啊!
现在别说偷着东西了,他连晏何惜长的什么样都没见着,就把最大的底牌给废了!
***
晏何惜喜怒不定,处死陈长老并不令阴冥宗上上下下吃惊,仿佛没有激起半点儿风浪。
只有少数知情人战战兢兢,生怕被牵连,一时间风声鹤唳。
典礼将至,邪修各门派陆续到来,恭贺交酬声为阴森压抑的阴冥宗添了几分新鲜气。
与喧嚣的前殿相对,一处院子寂静无声,几可闻针落。
半晌,李长老叹了口气,“梦茹啊,你再好好想想吧。我先去主持大典了。”他小心翼翼地离开。
陈梦茹幽幽道:“含香,你觉得我应该冒险吗?”
她身后的含香垂首站着,紧张回答:“不论师姐作何打算,含香都愿为您所用。”
“不过……您与宗主一同长大,他定然是顾念旧情的,不会伤害您的。”她试图劝说陈梦茹不要涉险。“李长老本就牵涉此事,自然担心宗主杀他,所以想拉您下水。”
其实她也知道,在阴冥宗,旧情之类的不过是笑话。
更何况哪儿来的旧情?晏何惜没崛起的时候,陈梦茹可没少仗势欺人。
可她真的不想帮陈梦茹背叛宗主,那可是一不小心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陈梦茹垂眸看向水镜,水镜清晰映出一张美丽妖娆的脸。她喃喃道:“是吗?好像也是。我以前欺负过他,他上位后也没报复过。父亲想暗算他,他也只是处死父亲,没有迁怒于我。”
含香连连点头,胡乱想着,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放屁!”陈梦茹忽然冷笑一声,打破水镜,“什么顾念旧情?不如说是从头至尾没把我放在眼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眸光变得狠辣,“我要为父亲报仇!”
她勾勾手指头,耳语:“你这般做……”
含香听着她的吩咐,打了个寒战。
***
祝知之就纳了闷了。
他现在只是个在净莲池伺候的杂役,虽说是高级杂役,但也该毫不起眼,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才对。
——没错,阴冥宗宗主沐浴的地方叫净莲池。祝知之第十次吐槽:就算晏何惜是莲,也是黑心莲,净什么净啊。
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是,此时此刻,他这个小小杂役正被一个女人纠缠。
还是个样貌不错的女人,看穿着明明是个核心弟子。
祝知之涨红着脸,一副自卑懦弱的样子,“师姐,您究竟有什么事?我还要为净莲池洒扫摆设。”
含香妩媚一笑,觉得这个杂役已经被自己被迷得找不着北了。她柔声道:“我见你身材高大健壮,一定很有力气吧?”
此时又矮又胖的祝知之:“……”大姐,您觉得我是傻子吗?
真是横生波折。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问:“师姐有何吩咐?”
含香指了指他身后,“我的风筝被卡在树梢上了,你能帮我取下来吗?”
祝知之点点头,转身。
“哎,你把食盒放在这里吧,我帮你提着。”含香径自接过他手里的食盒。
眼见着祝知之往那棵树走去,含香立刻打开盒盖,又摸出一个玉瓶。
正要将药倒进去,眼前一暗,“师姐,您的风筝。”
“……”含香僵硬了。
“我只是……有些好奇。”含香放回盖子,讪笑道:“原来宗主吃的灵果是这样的,真是灵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祝知之木然看向她手里的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