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姝重生了。
坐在铜镜前,盯着模糊镜面中娇嫩的容颜恍惚一片。
抬手轻轻抚向脸庞,真美啊,比前世死去时那张老树皮一样的脸可好看太多了。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为何要重来一世呢?她不想!
难道上辈子过得还不够苦吗?
“小姐,该去请安了。”
“明日再说吧,今日先不去了。”晏姝懒懒站起,瘫倒在红漆雕花拔步床上。
这一世自然是要过得舒服些才对得起自己。
第二日。
“起吧。”
晏姝抬眸,看向继母李氏。
唔,真是好多年没见了,大约……有四五十年了吧?
最后一次,是她忙着公公和周成文的葬礼,听说她病重,便匆匆去看了她一眼。
没过多久,她便也去了。
去时,还不到四十岁。
晏姝淡淡瞥了眼肤质白皙红润,五官虽不精致,但胜在气质高华的妇人。
此刻正坐于一海南黄花梨扶手椅上,身子稍稍倾斜,以手扶额,姿势慵懒。
旁边立着一个嬷嬷和数名侍婢。
“坐吧,正好母亲有事与你相商。”李氏招了招手。插于发髻的金步摇也跟着轻轻晃动,闪着细碎的流光。
正打算应付应付就回去的晏姝……
于是只得顺从地坐到了两侧的红漆圆凳上。
李氏清冷的眸光落到了自己这位继女身上,想起前日姨母来时旁敲侧击暗示的话,不由得又将其细细打量了一番。
心中不禁暗叹,好一个美人胚子!
当得是明眸皓齿,削肩如素。更兼全身那股雅致风流,叫人见之难忘。
之前还觉得这孩子虽长相出挑,但性格呆板冷肃,不想才几日不见,就长开了般。
“过几日你外祖母大寿,已送来请帖,你可愿随母亲同去?”
外祖母?她哪来的外祖母?
喔,晏殊闪念一想,是自己继母的母家永定侯府老太君吧。
出去转转也不错,看看有没有看得顺眼的。
晏姝不禁有些怀念她前世院里养的几个白面小生了。
不管是腰身,还是功底,都是极好的。
“女儿听母亲的。”
“嗯……当是如此。姝儿今年已有十四了吧?”
“是,母亲。”
十四岁啊,晏姝心头微动,想起此时院外那初吐芳蕊的桃花,青涩中透着娇怯的美丽,令人心动……
可不是嘛,正是今年,自己遇到了那人。
他也是姓李呢,这么巧合得吗?
“正是该多走动走动,相看一下人家了。”李氏接着道。
“喔。”晏姝耷拉着眼皮应了声。
李氏张了张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向来循规蹈矩的继女,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安嬷嬷,正对上对方同样惊疑不定的眼神。
李氏又回头看向晏殊。
挺直的脊背,端庄的坐姿,与往日一般严肃空白的表情。
“呼。”李氏轻噓一口气,或许是她和安秀都听错了。
晏姝其实正在发呆。
她回忆起前世与李慎的初遇。
正是天真烂漫,满心情爱的年纪,恰好遇上了如翠竹般儒雅俊秀的男子,可不就春心萌动了嘛。
一直以为那日是一次美好的邂逅,在周国公府做世子夫人的那许多年,深宅沉浮,心中苦涩,便时不时想起他呢。
虽然,后来她想的人又换作了别人,但也毕竟是念了许多年不是?
原来,只是她给自己编织的梦啊
呵。
“夫人,早膳已经备好。”
一身穿粉锻的貌美丫鬟走近门边,脆生生道。
“姝儿随母亲一同用膳如何?”
并不想呢。
晏姝正打算开口回绝,不想被一道尖利的嗓音突然打破。
“不过是个破落户!倒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也不想想,这可是国公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想进就进的!”
真是吵人啊。
她这继母真是治家不严,要是她,早拖出去一顿板子伺候了。
“你这般泼妇都能待,我堂堂世子夫人如何不能?哎呀,娘,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一个下人欺负儿媳吗?”
随着这虽然哭嚎却不掩清甜的声音欺近,一团青影在晏姝眼前闪过,直扑向坐在扶手椅上的人。
眼见自己那继母此刻脸色略白,身体僵硬,眼露惊慌,晏姝不厚道的抿抿嘴,压下翘起的嘴角。
放松挺得僵直的后背,她觉得此刻缺点茶点什么的。
定睛去看,那颤抖的纤细背影如早春枝头翘立的娇花般,端得教人怜惜。
“世子夫人使不得,使不得!”立得稳如泰山的安嬷嬷一叠声地叫唤,拔地而起,拦腰扶住那朵娇花。
“娘~”只见世子夫人顺势双手抓紧安嬷嬷一只胳膊,身体前倾,隔空望向李氏,似生离死别般,缠绵轻喊。
晏姝浑身一哆嗦,刚自香馨手里接过的茶碗差点扔了……
“成何体统!”李氏暗自轻吁口气,沉下脸来呵斥道。
见那女人此刻安分跪下,深埋着头,在自己训斥下身体轻抖,心中浮起的不满稍稍消散些。
于是继续斥道,“之前是何身份便也作罢,如何今日还作此癫狂之态?”
世子夫人姜月抬起头来。
好一张梨花带雨的娇颜!
只见那泪珠尚在眼中打转,要落不落,衬得那弧度完美的桃花眼更显晶亮,挺翘的鼻头微红,如云的乌发略有几根垂落下来,略显狼狈。
晏姝见此心中抚掌,美!
“夫人!不是我家小姐唐突,实在是田嬷嬷欺人太甚啊,您看我家小姐脸上!哪有当奴婢的对主家动手的道理!”
众人往世子夫人凝脂般的脸上瞧去,确见有一道淡淡红痕,像是指尖挠过。
先前因为一片混乱,倒是未曾注意。
李氏见此,眉心微蹙。
确是过了。
说着,世子夫人的贴身丫鬟流莲便呜呜哭了起来,一边哭泣一边絮叨。
“我家小姐……咯……虽是家世不显,但……但也是从小娇养长大,咯……不想到了这显贵的国公府……本……本以为……”
便是泪如雨下。
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晏姝轻笑。
这主仆二人唱念做打,演得一手好戏!难道下面的平民之女都是这样吗?
“好了,你先坐下。”李氏蹙眉无奈道。
“谢娘亲。”世子夫人柳腰轻摆,扶着丫鬟站了起来。
她掏出罗帕秀气地蘸了蘸眼角,盈盈妙目瞥了眼跪在地上的田嬷嬷,轻哼一声,莲步轻移,坐到了晏姝对面的一个圆凳上。
“奶娘,你也起来回话吧。”
“是,夫人。”
“你可知错?”
“夫人!”
田氏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涕泪横流,哭诉道:“夫人,不是奴多嘴僭越,实在是世子夫人太不讲规矩,奴不过是见世子夫人自院外跑动,好心说教几句,免得世子夫人在外行事丢了国公府的脸面!”
说着,田氏昂头,拔高声音,底气十足地道:“不想世子夫人就要丫鬟掌嘴老奴!老奴服侍夫人几十年啊,在这府中也算是有些体面,不看僧面看佛面,世子夫人这是将夫人置于何地?!”
说着便转过头来对姜月怒目而视,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题外话------
一句话,晏姝很闲,她是一条咸鱼,志在做一个懒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