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追出来,也应该之后再找机会入府寻她,之前又不是没半夜爬墙过?
结果,这几日倒成了君子,除了每日拖了送来一封写着些酸诗的信笺和些小玩意,便连个魂儿都不见!
晏姝拿着剪刀,将谢平送的信剪了个稀巴烂。
突然,吱嘎一声,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小姐?”香馨眼露惊恐,小声唤道,身子抖抖索索地挡到了晏姝前面。
晏姝一笑,拉着丫头便躲到了床头纱帐后。
二人屏住呼吸,朝窗口望去。
先是金光一闪,一支雕花金簪露了出来。接着便是一只玉白的手。
再然后,便是谢平那张清俊的脸。
“你来干什么?不是说了不用来了吗?”晏姝走出来冷声道。
香馨见是谢平,抿嘴一笑,悄悄溜向耳房。心道,小姐终于可以开心了。
“姝儿。”谢平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了几夜,也没想出哪里的问题,但又实在思念,只能厚着脸皮跑过来。
晏姝轻瞥谢平一眼,忽然顿住。
这张脸自见到时便一直是俊美无匹的,此刻却是有些邋遢。
下巴上微呲的胡须,眼睛里红色的血丝,有些散乱的头发,皱皱巴巴的衣服。
晏姝看着看着,眼前的容颜渐渐与深埋在记忆里的一张脸重合。
那是前世,京城中闯入了一批流民,她刚自郊外查看产业回来,见路边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幼童,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便自马车壁橱里拿出些干粮递了出去。
却不想,竟引起流民疯抢,显些被掀翻了马车。
她有些狼狈地在庄叔和香馨的掩护下逃出人群,正对上高高骑在马上,冷眼看着这边的男人。
男人皮肤是古铜色,有些粗糙,自眼角直至下巴,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十分可怖。
他冷如冰剑的眼神射向晏姝,轻嗤一声,“妇人之仁!”
便甩动马僵飞奔而去,身后跟着数位同样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黑色甲衣之人。
那时,周围人叫他什么?
晏姝努力去回想。
是了,大家都叫他黑甲煞神。
他领着一支黑甲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只是,她与那些手无寸铁,只依靠他守护的人一样,忘记了那人也只是个还不到而立之年的青年罢了。
他同样有父母亲人,却早早病逝,离他而去,他同样也会痛苦孤独,却不得不隐忍,承担起这个年龄不应该承受之重。
“姝儿,姝儿,你怎么哭了?”一双微有薄茧的大手摸上她的脸,笨拙地擦拭着。
“呵呵呵呵。”晏姝看清眼前依然年轻俊朗的脸,内心百感交集。
她心中涌出一股无法言明的感动,伸出手摸上这张熟悉的脸。
原来,他们前世便已相遇。
原来,他前世,便已埋在了自己心里。
他啊,是她的英雄,是她午夜追寻的梦呢。
她突然想起嫂嫂有一次跟兄长念的一首短诗。
前世数百次的回眸,换回今世的擦肩而过,前世数百次的擦肩而过,换回今世的相遇相知。
庆幸的是,他们终于在今世相逢相知,她如何能忍心舍开他呢?
“谢平,你相不相信前世我们曾相遇过?”晏姝轻声问道。
谢平眼中一亮,“姝儿,你认出我来了?”
“嗯?”晏姝疑惑。
“我就是那个黑脸侍卫啊。”谢平洋洋得意。
晏姝……
所以,那个总是找自己麻烦的侍卫是他?
晏姝所有的感怀瞬间没有了,一脚踩在对方鞋上狠狠捻了捻。
“哎呀,娘子,轻点!”谢平咧着嘴笑。
“滚!”她不要做什么贤良淑德的女子典范,她只是一个自私得只想守护在乎的人的小女人!
晏姝咯咯咯,看着谢平跳脚,笑得露出闪亮的牙齿,明媚娇俏。
二人和好如初,甚至更胜从前。
谢平虽不知情由,却每日春光满面,走路带风。
于是,京城众人便发现,谢世子与前段时间追着跑的男子似是突然修成正果,整日里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酸倒一大片人。
众闺阁小姐们前几日还恨得晏姝吱嘎吱嘎响,如今倒都可怜起她来。
这样嫁过去,那不就是守活寡吗?
贵公子们却乐得很,终于不用整日里被小姐们拿来跟某人做比较了。
啧啧啧,谁曾想,这京城中贵女的梦中情人玉华公子竟有断袖之癖?
一时间,所有想将自家女儿嫁入淳王府作妾的人家都打消了念头。
谢平满心得意,每日与晏姝明目张胆黏在一起,一边紧锣密鼓地张罗着制造弓弩之事。
只是,世间之事不如意之十之**。
突然一个消息传来,瞬间打破了谢平的好心情。
“怎么回事?”谢平皱眉。
“陛下正与新晋的宁贵人在湖边彩霞亭中调笑嬉戏,突然口吐鲜血,昏了过去,之前毫无征兆。”身穿锦衣的羽林军副统领崔远征低声禀报道。
谢平看了看距离自己有七八尺的崔远征,抽了抽嘴角。
要不是他耳力还不错,都不一定能听清他说什么!
“最近陛下可有接触什么陌生人?”
崔远征拧眉思索片刻,迟疑道,“陛下近日出了两次宫,只是每次去郊外,都不让我等跟随,只带着数名贴身内侍。”
“为何不及早禀报于我?!”谢平一怒,轻喝道。
“这……”
谢平一看对方闪躲的表情便知道这个棒槌想什么。
“该死!”他狠狠踢了一脚木凳,桄榔一声木凳便歪倒在地。
“我知道陛下去了哪里。”一直静静听着不曾作声的晏姝开口道。
崔远征悄悄歪头打量传说中的肖公子,见对方正含笑看着他,忙一脸惊恐转回头。
“噗嗤!”晏姝被对方逗笑了。
谢平冷眼一扫。
崔远征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忙不迭地跑了。
“你这个副统领真有意思。”晏姝含笑,接着道,“陛下去了新柳庄。”
“新柳庄?”
“嗯,是周国公在京畿的庄子。”
“所以,是周国公与安王联手。”谢平一锤定音。
“嗯。”
是他们大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