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碗筷脏吗?要知道,这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且多是贩夫走卒,用的可都是一样的碗,不过是又刷过一遍罢了。”
晏姝直白问道。
“唔。”谢平吞下一个馄饨,咧嘴笑了笑。
“我父王虽然只有我一子,但从不娇惯。自我十五岁之后,便每年都会把我扔到西郊营中,与士兵同吃同喝。”
谢平一脸怀念,接着道,“我很多要好的兄弟便是在那里结识的。改天我给你引荐。”
他丝毫不担心,因为他的兄弟们有的比他还小,完全不符合姝儿挑选男人的标准。
“老板娘,再来一碗,我要带走。”晏姝喊到。
谢平眼露疑惑。
“给嫂嫂带一碗。她近日胃口不太好。”
“姝儿真是贤惠。”
晏姝……
“姝儿,你可能要做太子妃了。”
回到定国公府,晏姝正在闺房书案旁审视留给小舟的课业。
一幅春柳图。
只见图中用细细的笔锋将根根柳条画得纤毫毕现,又用晕染的画法画出了柳絮飞舞的朦胧。
晏姝十分满意。
小舟这丫头,绘画的天分实在惊人。
不想却突然听到谢平轻描淡写地这么一句。
“太子?”晏姝惊异转身。
“薨。”
“陛下?”
“也薨了。”谢平轻叹一口气。
“只是事情太突然,所以秘不发丧。等一切事宜安排妥当,才会公告天下。”
晏姝眼神在谢平黯淡的脸上滚了滚。
“你不愿?”
不应该吧?昨日还说想要呢。
谢平自床塌上起身,来到晏姝身边,将其轻轻搂入怀中。
“还发生了别的事。”
听完谢平的陈述,晏姝也不觉轻叹口气。
皇帝临死倒是摆了他们父子一道。
这件事,终归会成为他们父子心中的一根刺。
“你父亲只有你一子。”所以,不会发生父子相残的事。
“还会有的。”谢平目光深沉,望向窗外明月。
晏姝沉默。
当淳王只是淳王的时候,他可以只有一子。但当淳王成为这个国的帝王时,他就不可以只有一子。
众臣子必会力谏,即使撞得头破血流。
对于那些以名留青史为终生之志的文官来说,却是死得其所。
不过,晏姝其实挺理解的。
她抬头看向谢平清俊的脸。
如果日后谢平也是妻妾成群,那么她也会找别的美人儿,这很公平。
“当!”窗边发出一声轻响。
谢平肃容,身体瞬间紧绷,松开晏姝,悄无声息来到窗前不远处。
自怀中摸索出一颗金珠,谢平伸指一弹,金珠激射,亦是当的一声,窗户被劲力推动,吱呀一声打开。
二人凝目向敞开的窗口望去。
无人。
晏姝缓缓呼出一口气。
“世子。”一颗黑乎乎的脑袋突然冒了出来。
谢平急退一步,心中怦怦直跳。
“崔副统领?”晏姝惊讶。
他怎么找来的?
“嘿嘿嘿。”崔远征看向谢平。
“世子,属下有急事儿。”
“说。”谢平不想多说一个字。
“皇后突然找了太医,据说是有了。”崔远征抛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呵呵呵。”谢平轻笑。
她们这是把别人当傻子呢。
“处理了。”谢平眼中杀气一闪而过。
“得,就等您老这句话呢。”崔远征一闪,消失了。
“姝儿,我回去与父王商议事情,你早点休息,今夜不能陪你了。”谢平转身道。
“说得好像你昨夜陪过我一样。”晏姝托腮,坐在圆桌旁。
谢平轻笑。
“明日夜里必来陪你。”说罢,便一撩袍服下摆,单足一蹬,跨出窗台。
按照惯例,丞相庞思通领众大臣来到淳王府,连请三次,经过三请三辞,才终得淳王首肯。
于是淳王便于大行皇帝灵前继位。
但继位大典还需待大行皇帝丧期结束才能举行。
政治更迭,战争多发。
原本270天的孝期硬生生被缩短成了27天。
第二天夜里,谢平果然如约而至。只是不过一日,看着人又憔悴了许多。
晏姝正在调香。
嘴里叨叨着,“沉香七两二钱。”
手脚麻利地用小秤称出来,小心倒入桌上的石臼中,玉白的手握着青石锤便当当当敲了起来。
扑鼻的浓香冲得刚自窗台跳下来的谢平咳嗽了两声。
听到这声音,晏姝才自物我两忘的境界中醒过神来。
“你来了?”
“嗯。”谢平摸摸鼻子,来到晏姝身旁,端看她捣药。
看了一会儿,觉得有趣。
“我来试试。”
晏姝盈盈妙目瞥了谢平一眼,好笑地将药捶塞到谢平手中。
当当当地声音又响了起来,只是这次听着更有力一些。
“是要碾成末吗?”谢平问道。
“嗯。”
“这是什么香?”
晏姝奇异地看了两眼谢平的后脑勺,他何时对这个感兴趣了?
谢平半天听不到晏姝回答,眼神不禁黯了黯。
他是不是不该问?要是贤王的话,肯定一眼就看出是什么香了。
谢平脑海中出现了晏姝与贤王贴身站在一起,相谈甚欢的场景,偶尔对视的眼神充满了对彼此的惺惺相惜……
“不行!”谢平喊了一声。
“什么不行?”晏姝奇怪,接口道,“你说这梅花香不行吗?我也觉得香味过分浓郁了些,缺少了梅花的清傲之感。”
当当当,当当当……
“没想到谢大公子还懂香,还有什么是你不懂的吗?”晏姝弯腰凑近谢平,吐气如兰。
当一声,谢平扔下药捶,转身拦腰抱起晏姝。
“我还不太懂你,需要多多研究一下。”
良宵苦短,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咯咯咯。”晏姝娇笑。
清朗夜空中,湛湛明月悄悄往东方挪了挪,爬到树梢。
“代国大军即将压境。”谢平眯眼,冷光一闪而过。
晏姝拉上红艳丝薄的纱裙,踩着地毯来到窗边,白腻圆润的脚踝若隐若现。
轻轻一推窗,吱呀一声,月光撒了进来,满室生辉。
“所以呢?”
“父……皇希望我能带兵亲征,以增威望。”
“这是好事。”晏姝回头看向斜倚在床头上的谢平。
谢平沉默。
晏姝笑了笑,走近他身边,纤手抚过谢平披散在后背上的乌发,将他拢到怀里。
“太子爷是舍不得妾身吗?”
谢平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