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一边拍戏,一边还得进行体能训练。
因为她演的角色得被迫辗转与苏州、上海与南京,虽然都是搭景不是实景。
拍摄的时候,日军们可以骑马,她不行,她得跟随着他们走路。
她穿得是草鞋,细嫩的脚经常被磨出血泡。
由于她的皮肤太白皙,不像那个年代的人,所以化妆师特意画黑了一些,遮住她的艳丽。
不过丑化的她,在众人堆里依旧是绝色。
有一些战争发生在村落,道路崎岖不平,她有时候一语不慎就会被日军打骂,被拖行。
拍的时候,特别需要体力。
张导让她没事就做做负重训练。
累的她苦不堪言,但是她都咬着牙过来了。她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当初信誓旦旦答应张导不会中途逃离。她就会做到。
唯一不能忍受的是周薇薇老是明里暗里给她下绊子,而且老是选在张导不在的时候。
时安对她真是忍到了极点。由于人家咖位高,不得不忍着。
小张对时安提议道:“要不给秦老师打个电话吧。”
时安摇摇头,不行,他最近在参加巴黎的一个设计比赛,我不能让他分心。
秦月斐的新剧快要杀青了,他报名参加了一个比赛。
时安得知,内心佩服,果然每一个发光发亮的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艰辛。
——————————
“我是谁?”
“我在哪?”
秦月斐坐在桌子旁懊恼,懊恼到把手中的钢笔摔到地上,碳黑墨水溅了一地。
他设计的时候习惯用钢笔,不喜欢用铅笔。
秦月斐喜欢钢笔坚毅的线条。
他知道自己这样扔笔是不对的,他是个设计师。设计师扔掉手中的笔等于砸掉自己的饭碗,可他还是扔了。
他有些疲惫的倚靠在椅背上,看着落地窗外的摩天大厦。
这次巴黎服装比赛的主题是“only”。
一个很平常又不平常的主题。
身为一个设计师,他居然想不出来好的设计。真是笑话。
落地窗外有几只白色的飞鸟艰难的在灰色的空中旋转,它们在烟雾迷浓中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秦月斐看着它们,他端起茶桌上的hers杯,轻轻抿着里面的摩卡。
因为他不喜欢放糖和奶油,所以苦苦的,涩涩的。
他想起了家里的茶叶。
秦月斐小时候看见父亲经常泡茶叶水喝,他父亲是个爱茶之人。
他就觉得茶叶肯定是一种很甜的糖果,所以父亲舍不得让他吃,父亲可真自私。
于是,小小的秦月斐趁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抓了一大把茶叶放进自己嘴里,就像平时吃那种伯爵奶味糖一样嚼着茶叶,但他很快就吐了出来。
那天,在他小小的心里伫下了一件深刻的事,茶叶就是毒药。
当然,茶叶嚼起来的味道又苦又涩。
他笑了,笑自己的年幼无知。
那天,他父亲第一次骂他,不是因为他偷吃他的茶,而是因为那是荣子岚送的!
荣子岚,荣正的母亲。
一个酒吧卖酒的,居然能成功俘获他父亲的心,怀孕产子,真是手段高明。
呵,现在长大的他已经不觉得茶叶是毒药了,但他还是很少喝茶。
茶对他来说就是一段灰暗的记忆。
他是个设计师,他的灵感大多时候是深夜,那样他就需要清醒的大脑,而咖啡就有这个作用。
咖啡?
他又想起了时安。那天拍摄光遇杂志,她喜欢的那种咖啡豆。
那种咖啡豆品牌一般,却极香、浓郁。
他不喜欢,她却喜爱极了。
落地窗外,那几只飞鸟终于认清方向,飞远了。
他以前很喜欢看窗外,他是个渴望自由的人,很小他就希望自己能够离开家门。
他以前的房子是个四合院,自然没有如此旷大视野的落地窗。那时候他母亲还在。
他记得他的写字台正对着一扇窗户,窗户上包裹着纱帘,母亲摸着他的头说纱布可以防尘。
他每天放学做完老师布置的作业,就撑起脑袋看窗外。
可惜的是,每次做完作业后,时候都很晚了,窗外只是黑漆漆的一片,他只能隐约的看到阳台上那几盆雏菊的枝干在风中摇曳摆动。
他曾一度的佩服自己的视力,后来他发现这不过是在家里吃胡萝卜过多的缘故,他没有别的小孩特有的夜盲症。
所以看得比别人多,比如父亲与那个女人在树后面的楼楼抱抱。
电脑旁是一叠比主机还高的设计稿初稿,正等着他去抉择。
秦月斐闭上眼,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设计还没有完成,我居然还在胡思乱想。
他又好笑的想着,如果我把这台式电脑换成笔记本式,初稿会不会没这么多。
他这个人说恋旧吧,还没有出现一个让他愿意停留的人。
说不恋旧吧,他对这些家电家具很爱惜,不到烂的时刻,他不会换。可能也是因为他的心思在别处。
他总觉得电脑比人勤快,因为当他画稿画到疲倦不堪的时候,电脑的网速依旧那么快。
他之前觉得电脑,只不过是件新潮的家具罢了。
现在不得不承认电脑有除了家具以外的用途。
看看面前的设计稿,他又开始懊恼。我到底能不能静下心来!
他整理着一页又一页的画纸,雪白的纸,初稿图案在他眼前晃荡,光亮得有些刺眼。
设计图都是他的思维堆砌起来的,为什么当他翻阅它们是时候,竟然觉得那般陌生。
就像一个孕妇怀胎十月产下一个婴童,眼看婴童一天天长大成人,片刻间,她忘了孩子最初的容貌。
可他不能扔掉它们,重新再画。正如母亲不能杀死自己的孩子,再生一个更优秀的。
那些不合适的,秦月斐会锁起来不去再看。
他心里隐约有些害怕。
他不是个踌躇的人,可是在设计上,他却优柔寡断。
害怕什么?
害怕自己用心的设计,观众对他的心血只是一看了之,他害怕自己用全部感情设计的东西到最后只是一堆废纸。
他是一个设计天才,很多人都那样认为,他自己却不肯定。
他感叹着,他并不想成为天才。
秦月斐之所以学设计只是为了完成她母亲的心愿。
他母亲毕业于帕森斯设计学院,她一生的梦想就是成为克里斯汀·迪奥那样的设计师。
设计出耀眼、光彩夺目的时装。
可是,因为家族联姻,母亲没有去完成她的梦想,反而投身于家庭。
他的母亲以为她的“only”是父亲,可是实际上呢?呵……
秦月斐冷笑。
那天母亲被车撞,医生初步诊断颅内出血,左枕骨骨折。
秦月斐吓得双腿发软,而被母亲认定的“only”,从始至终没有出现。
先是心电图,后面是ct,母亲居然有力气反抗治疗,她明明连秦月斐是谁都不认识了。
睡在床上,医院给她用了强制措施,并且让秦月斐签字。
看着护士换下的母亲头部枕着的一次性垫子,上面血迹斑斑,他颤抖的签上名字。
主治医生通知秦月斐晚上九点再做一次检查,如果脑袋里血没有止住,将会转进icu。
他不停的给他父亲打电话,打了很多都是通话中。
他记得打了三十多个吧,终于接通了,他还没开口,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她是荣子岚!
呵呵。
秦月斐挂断电话,失声的笑了两声。
晚上九点做完检查十点半出来结果,她母亲颅内的血没有止住,反而越来越多。
秦月斐记得那天的天特别亮,他站在icu门口很久很久。
走廊旁有一个窗户,照的玻璃泛着刺眼的白光。
他的眼睛盯着这些刺眼,眼泪一点点滴落在地上。
心里被妖物挖去一半的感觉,憋着剧痛,胸膛起伏,嘴里有腥甜的味道,刺激味蕾。
最后的最后。
推进icu的母亲,那个苍白的母亲,是他见得最后一面。
——————————
秦月斐想完成母亲的心愿。
他现在虽然没克里斯汀·迪奥那么厉害,但是他在一步步靠近。
想起时安指着他说:秦老师,我以前经常羡慕像你这样的人,我就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们可以长相出众,家势出众,事业也同样出众,你们怎么就那么好命。”
时安有她的一番理论。她说凡是秦老师这样的人绝对不长命,比如那些英年早逝,红颜薄命的人,通通如此。
末了,她又加一句,我说的不包括秦老师啦,秦老师万岁!她笑道。
秦月斐狠狠敲了一下她的头。
调皮。
上帝当然是公平的,可能应在秦月斐身上的厄运都被他母亲承受了吧。
——————————
“only?”这个主题有意思。
秦月斐咬着笔头,就暂且让时安做一做他的“唯一”吧。
他把之前画的初稿全部锁到抽屉,拿起笔,重新在设计稿上画着。
接下来,他画出一幅幅精美绝伦的服装,奢华美丽。
透着画面都能感觉那扑面而来的魅惑。他为时安量身定做,他熟知她全身的尺寸,她的每一寸肌肤,他了如指掌。
只有像精灵一样的女孩才配去穿它们。
秦月斐惊奇的发现,时安居然可以变成他灵感的来源,成为他设计上的缪斯女神。
她像一块浮木,拯救着溺水的自己。
秦月斐神采飞扬,灵感枯竭的自己突然遇到一股清流,他甘之如饴。
【作者题外话】:点一点收藏胜过奶茶加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