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老天爷故意捉弄人,宋颂刚上高速没多久,雪便下得大了起来。在高速上面,如此大的雪,严重遮蔽视线,并且地面非常的滑,安全距离要留出来正常情况的几倍,路上每隔不远就可以看到电子通告牌上最高限速四十迈的要求。
宋颂压着四十迈的速度,开得非常紧张。
本来是三车道的高速路,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左边右边两条路上全是雪,所有的车都开得非常慢,没有人敢轻易超车。
但即使如此,每隔没多远,便能够看到有追尾的事故发生,多车连撞屡见不鲜。
不经历这样的路况,可能真的没法理解,刹车踩下去跟没踩刹车一样,车子不仅不减速,还会打晃,严重的甚至直接打转。
雪越下越大,宋颂明明已经开得很慢了,但仍感觉目不能视物,只能看见前面不超过二十米的距离,再远就是白茫茫一片。
二十米的距离对这种路况来说,根本就没什么用,宋颂哪怕是看到前方有车停下来就踩刹车,仍有极大可能撞上去。
发不发生事故,已经跟司机的经验和水平没有关系了,完全看命。
宋颂为了保持注意力足够关注,他将音乐也关掉了,耳中只能听到“嗡嗡”的风噪和雨刮器“哗哗”的声响。
“不行,老婆,咱们下个路口下去吧,这路真的不能开!”宋颂才上高速跑了一个多小时,就已经全身汗湿,精神持续高度集中的状态,让他感觉快要崩溃了。
导航上,距离下一个出口,还有大几十公里,距离下一个服务区还有三十多公里。
宋颂硬着头皮开了半个多小时,实在是扛不住了,心里默默祈祷老天保佑,打起转向灯,缓缓减速,终于进了服务区。
可能因为高速封路的原因,服务区虽然爆满,但仍能找到位置停车。
待宋颂贴着边停下来,他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整个人瘫软在方向盘上,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早知道会是这样,真就不该上高速,甚至不该非要赶在今天回。
请两天假就能解决的事,非要像个赌徒一样把自己的命赌上,这到底是图什么?
“雪如果不小,咱们就在这边等着吧,真的不能再跑了。”宋颂气喘吁吁地对丁蕊道。
丁蕊打开保温杯,在瓶盖里倒出一杯热水,温柔又体贴地递给宋颂:“嗯,听你的。再晚一些看情况,实在不行,我就请一天假吧。”
“我去上个厕所。”宋颂开门下车,脚刚落地,就差一点滑倒。
他扶着车站稳,抬头望去,黑压压的人群和密密麻麻的车群占满了整个服务区,随处可见脚滑摔倒的人,不远处的高速路上,不断有车排队缓缓行进,车和车的间距都保持得非常大。
一路打着滑呲溜来到卫生间这边,宋颂挤进人群,进入到乌烟瘴气的卫生间里。
虽然旁边的墙上贴着“禁止吸烟”的告示,但很多人都仿佛没看到一样,站在卫生间里闷头抽着烟。
宋颂排队等了好一会,才等到坑位,进去刚蹲下没一会,就有人粗鲁地敲门。他才不管别人是不是憋得住,他自己还等了这么久呢,不蹲够本肯定不出去。
上过厕所,宋颂步步艰难地滑回到车边,一个没注意,功亏一篑,摔倒在车门旁。
丁蕊也去卫生间了,但女厕那边应该是排队的人太多,丁蕊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并且也在快到车边的时候摔了个跟头。
雪还没有变小的趋势,厚厚的雪将整个车盖住了,遮挡住了外面的世界。
葛桂琴这时忽然打来电话,待通话接通那一刻,宋颂听到老娘长出一口气的声音。
“娃子,你们到哪里了啊?”老娘的声音很急,还带着一点哭腔。
“我们马上进安徽了,雪太大了,我们在服务区待着呢,想等雪小一些再走。”
“娃子,如果不能走,你们千万别走了啊。”
“妈,我们没事,你放心吧。”
“行行行,不管到哪里,一定记得给妈报个平安,啊。”
当时宋颂还没理解老娘为什么会是那样一个状态,后来他才知道,就在他们回江仪的这条线路上,在一个很长的大桥上,出现了多车连撞的重大事故,死伤非常严重。
宋颂对那段路有印象,他因为一开始没能上去高速,在下面走了很远,刚好把那段路给绕了过去。
回头看时间,如果当时宋颂上了高速,还真可能会碰到那起重大事故,要么被堵在那里,要么牵扯其中。
所以说,不要对任何事有抱怨,可能正在发生的,真的就是最好的选择。
在傍晚的时候,雪终于缓了下来,宋颂开着暖气,用银行卡给车玻璃清理了很久,才将遮蔽视线的积雪清掉。
虽然没走出去多远,但油耗了很多,宋颂又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给车加满油,这才继续上路。
天色越来越黑,雪也越下越小,路上的车渐渐多了起来,还能看到像坦克一样的铲雪车“嗡嗡”地推着雪。
晚上十点多,宋颂被堵在了合肥路段,三个小时只走了一公里,简直让人崩溃。
凌晨五点,宋颂终于下了高速,缓慢进入江仪市区。
这个天气下,这个时间段,江仪很安静,路上车很少,除了路灯,到处都被黑暗笼罩。
经历了那十几个小时惊心动魄的高速路,宋颂此时精神稍稍放松,就疲惫得顶不住了。
丁蕊中途睡了几个小时,状态比宋颂好很多。
于是宋颂将车停到路边,跟丁蕊互换了位置。
坐在副驾驶,宋颂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不知不觉地没一会就睡着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小区楼下,时间也已经到了早上七点。
“老婆,你要去上班了吗?”宋颂斜斜靠着座椅,声音嘶哑。
丁蕊疲惫一笑:“我跟戴姐请了半天假,下午再过去。”
她笑着笑着,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宋颂知道丁蕊为什么哭,他其实也很想哭。回想在高速上的经历,他真是一阵后怕。
手抓方向盘,却要把两个人的命完全交给运气,那种感觉真的是太恐怖了。
安然无恙地回来了!真好!
这,不是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