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师伯对我施加了幻术吗?
东方白暗想。
虽然柯绍此人并不靠谱,但东方白也不害怕他,反而颇为放心。
不管怎么样,柯绍总不会要了他的命罢?
东方白遂把这当做是柯绍对他的考验,跃跃欲试地想要凭借自己打破这个幻境。
他环顾四周,忽然发现周遭的房屋、树木,都如同倒带般一一散去。他所待着的地方,变成了一片荒地。
而他本人不知为何,却是半躺着的。东方白茫然地撑起身体,视野一片开阔,
他望见不远处宽阔的九渐江,江水奔流,惊涛拍岸。
那座他每天都会走的、横跨云开与彩虹两镇的巨桥也还架在那里,只是与之前看到的有所区别:它的外形要粗糙得多,桥头的石块未经打磨,棱角分明,有些地方连石浆都还没干;栏杆也没有刷漆,上面的木刺兀自支棱着。
眼下的情况,说明了这座巨桥才刚刚建成不久,也就是六十年前。——东方白回到了那场惊天动地的战役,初霁城之战打响的时候。
太师伯为何要煞费苦心,为自己编织这么个幻境呢?
东方白来不及细想,便听得急促的马蹄声嗒嗒响起,一队轻骑兵从桥的另一边绝尘而来。
东方白还待再看,却发现自己被身边的人按了下去:“别乱动!你重伤昏迷,好不容易才醒转,可别又牵动伤口,弄成大出血了!”
东方白闻言,乖乖躺了下去。他不知自己是附在了谁身上,但看起来是个重伤员,被人抬在担架上,正朝着伤患处那边移动。
那队人马一阵风似的从他身侧掠过,为首的骑兵大喊道:“报!魔族大军已经攻破了云开镇第一防线,逼近两忘峰,重玄子前辈独自支撑着结界,快要不定是小师妹的某个祖宗。
莫渡对东方白笑道:“现在还不急,等到时候真的没有可战之士了,自会让你上。”又用下巴点了点那医修,“丫头,你也跑不脱,算一个战斗力。
我大齐国就算把战将打光,也决不与魔族媾和!”
“您放心吧,陛下,”那医修淡淡道,“攻击法术虽非臣所长,臣亦不惧死。”
莫渡眼中流露出赞许,拍了拍他二人的肩膀。
他虽已经称王,却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君威,待属下仍是一派和气。
战况焦灼,越来越多的伤患被抬了进来。莫渡低头沉思,
在一张草图上写写画画,眼睛安静地垂着,匀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了两片小扇子似的阴影。
他足智多谋,有战神之誉,
生平最擅排兵布阵、运筹帷幄。如今他已经穷尽毕生所能,做出了最合理的安排,尽可能地发挥部队最大的战斗力。
然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阳谋阴谋,都失去了用武之地。因为对方根本不与你玩那些,只是一力碾压。任你谋略再精妙,也不过是多苟延残喘几天罢了。
想明此节,莫渡放下笔,真气聚于右手,隔空召来断水剑,欲亲临两忘峰助阵。
陶大斌瞧出了他的想法,立马大喊道:
“陛下,万万不可!此地的结界全是靠您镇着,才能勉强维持。您一走,后方防线必然顷刻崩溃!”
“难道干坐在此地等着魔族层层推进吗?”莫渡不以为然,“这么打消耗战,崩溃只是早晚的问题,不如上去搏他个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陶大斌却坚持不允,莫渡可以不听别人的话,可这个义弟若是犟起来,是真的敢强拦着不让他走的。
两人争执不下,直到又一队修士从天青镇那边赶了过来。为首的那人却是柯绍,除了满头乌发,稍显稚嫩,倒是与后来的模样相差不大。
但是东方白从来没见过这么狼狈的柯绍,他一向是风流倜傥的,可此时此刻,无极门雪白的道袍却沾满了血污,已经瞧不出原来的颜色了。汗珠滚滚而落,顺着被硝烟熏黑的脸庞滑下,冲出了一条条白印。
无人笑话他,生死存亡之际,没死没残,就已经是万幸了。
原本,东方白是应该趁机凑上去,扯住柯绍的脖子,让他赶紧放自己回去。
可横竖已经呆了这么久,东方白的心思早已完完全全地被这场战争吸引了,他迫切地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这幻境反正也没什么危险,东方白便不急着出去了,也就没有上前同柯绍打招呼。
那厢,莫渡已经递了一碗水给柯绍。柯绍一边喝,一边恨恨地说:“奇袭的法子行不通,殷清珀这个变态!”
“怎么,他调戏你了?”莫渡一本正经地问道。
柯绍一口水全喷了出来:“那也应该调戏你吧!噢,不对,你留了这么丑的一把胡子,没人看得上了。”
拌嘴归拌嘴,他也没忘了正事:“那殷清珀是杀不死的,我拼尽全力,以‘凿混沌’打中了他,在他腰腹处凿了一个碗口大的血洞。本以为他非死即伤,没想到他还兀自在那谈笑风生,似毫不介意一般。不过须臾,那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他将战况原封不动地讲了一遍。
原来当时,正是柯绍与重玄子合力围攻殷清珀;血魔七卫被解法难打得一死一伤,无极门主诸葛玄镜便接过棒,与剩下的五卫死战。
重玄子身为老妖怪,这三千年已是难逢敌手,柯绍此时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娃娃,修为远不及他。连柯绍都能打中,他又焉有失手之理?
但见重玄子身形翻飞,翩若惊鸿,避开了殷清珀的一连串攻击。同时衣袂一挥,反身使出了帝君级法术“雷霆之震”
。
万里晴空忽然电闪雷鸣,大地似乎也跟着震动了起来,无数闪电挟着深不可测的天威,接连不断地劈向殷清珀,直把他劈得外焦里嫩。
柯绍瞧着黑黢黢的血魔,心道:这次总该重伤不愈了吧。谁知那殷清珀动了动身体,焦糊的皮肤层层剥落,如蛇蜕皮一般,褪了一地恶心的壳子,成了个血肉模糊的无皮之人。
然而,他的皮肤很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长、愈合,覆盖全身,片刻后便恢复了白嫩,与受伤前竟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