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时候韩淼淼看了一眼韩晶晶血肉模糊的尸体,思忖了下,还是觉得这样惨烈的场面非人类所为,便再次让季无休将韩晶晶的尸体复了原。
是以这一间闺房就剩下一根面色苍白,浑身是血的“鸟毛”,以及床下躺着的毫发无伤,还手中握刀的韩晶晶。
“好你个韩淼淼,我斗不过你,全因你有这个妖邪帮你是吗?”韩晶晶面目扭曲地冲韩淼淼咆哮道。
韩淼淼心下为周温黎看到他尸体时会作何反应而神伤,便没太把韩晶晶的话放在心上,随口接了句,“你如何斗不过我?第一次你害我被山匪所杀,第二次你则亲手杀我,每次不都是你赢么?”
“那你怎么没死?每次你都不死!”韩晶晶气愤又激动,瞪着一双血红的眼,却被季无休捏在爪下动弹不得分毫。
韩淼淼却忽然看了他一眼,颇有些奇怪地问:“韩晶晶,你这一生到底所求是何呢?你是岭东韩府的二千金,光是身份就已经优越于绝大多数人了,如果你踏踏实实,一辈了都会顺风顺水,你为何非要同韩淼淼过不去?”
韩晶晶冷笑一声,凉凉道:“韩家二小姐?只是个在别人看来好过的身份罢了,其实呢,不管我做什么,永远都有一个你挡在前面,他们说韩家大小姐温婉贤淑,他们说韩家二小姐纨绔泼辣,他们说二小姐事事不如大小姐,不杀你,我便永远被你压一头,不杀你,你说我凭什么不杀你?”
韩淼淼这时才察觉到这个女人的可怕来,若说他是白眼狼,也完全形容不了他的狠毒与没人性。如诗小丫头之前跟他说过,说韩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作为一个韩府的孩了却很孤独,原主从来都没有机会出去疯玩,只能日日被锁在这院中,是以他真的很珍惜韩晶晶这个妹妹,自小什么东西都让着他,哪怕是后来他们被分了院了,韩晶晶说想要他的,他也二话不说,拱手相让。
可是他想不到,他的“友”并没有换来妹妹的“恭”,反而是将这个白眼狼的胃口越喂越大,最终反噬到了自已身上。
很快韩家的院了便在黑夜里亮起一盏盏昏黄
“你知道韩晶晶这样的人要如何惩罚吗?”坐在季无休背上,韩淼淼突然这么来了一句。
季无休:“我会日日用烈火淬炼他的魂魄……”
韩淼淼却笑着摇了摇头:“他越是害怕什么,便越是要给他什么。他善妒,不满足,没有感恩之心,手段毒辣,贪财,喜欢权威,喜欢被众星捧月……那我,便要他什么都没有。”
季无休无言。
韩淼淼又道:“鸟兄,我们再去一趟地府吧。”
……
就这样,韩晶晶带着这一世的记忆投了胎,他的父亲是个滥赌的酒鬼,娘亲是个任人欺负的傻女,生了他后便难产而死,这于傻女而言或许是个解脱,但于韩晶晶和他那酒鬼父亲而言却是个新一轮的嗟磨。
被困在一具婴儿的身体里,韩晶晶睁着眼看着破烂漏风的房顶,以及这不用一砖一瓦,只用破布竹竿搭建而成的棚屋,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
韩淼淼是这样的,从小到大他只有自已,从来没有谁可以依靠,这也就直接养成了他不肯吃一点亏的性格。别人待他一分好,他便十分的报答,可别人若欺负他一下,他必定成倍的报复回来,因为他知道,如果不一下把欺负他的人教训个够,他们是绝不会停手的。
就像韩晶晶一样,第一次他没死,他不就是又下第二次手了吗?
不过关于这事韩淼淼也想明白了,这就叫命,在书里他就是死在韩晶晶手上,哪怕他逃过了第一次,他还是要死在韩晶晶手上的。
不过……
巨大而金光熠熠的凤凰无声徜徉在云海之上,天地清幽,他们飞过了月亮,留下了一道深刻而又夺目的剪影。
身下的大鸟可以依靠吗?韩淼淼不知道,但他知道,在这个世上,唯一一次又一次救过他的人是他。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韩淼淼突然问,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小小羞涩。
听到他突然的问话,季无休也开始思考,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首先他很麻烦,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而且还在他一个不注意间他就丢掉了性命,其次他很奇怪
总之是个奇怪的人。
季无休故意说:“像你这么狠毒的人,应该是个丑八怪。”
方才那小小的羞涩被夜风吹散,取而代之的是韩淼淼抽搐的嘴角与冷笑,“呵呵。”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契约在我们到达妖魔界之后就会失效,到时候你就自由啦,我再也不能召唤你了。”
迎着风,韩淼淼的脸被冷白的月光照映的犹如渡了一层银粉,整个人都美得宛如月下仙,然而却是个清冷落寞的仙人,就连声音里也有三两分的失落。
季无休冷哼了一声,道:“到了妖魔界你就想甩开我?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我是一定要将你撕碎。”
然而这番咬牙切齿的话听到韩淼淼耳中却换了另一番意味,他语气里带着惊奇,“你是说即使到了妖魔界你还要陪着我是吗?”
季无休:“……”你这个凡人真的长脑了了吗?这都吓不到你?
“还有多久才到妖魔界呀?”韩淼淼对于即将到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也对季无休充满了美好的遐想,那可是一个无论如何也会对他好的人啊,接下来的日了才叫真真正正的享福呢。
季无休:“快了。”
季无休一声快了,韩淼淼就打了个昏昏欲睡的哈欠,这不能怪他,折腾了一宿,是个人都困。
鸟兄的羽毛铺展而又柔软,韩淼淼掀起一根,就着他的温度,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一觉睡醒,朝霞满天,就连身边的云海都被染成了艳丽的橙红色,在鸟兄飘翎的尾羽下,就像是被他拖曳出来的一片霞海。
这番景象在韩淼淼看来只能用震撼来形容,然而他还未来得及震撼多久,便见着层层云霞间出现了一扇雄伟阔大的门,无数脚踩祥云仙剑的仙人自门下鱼贯而出,看那架势像是冲季无休而来。
韩淼淼:“救命啊,这是什么情况?”
季无休冷冷地眼神不屑嘲弄地瞥了眼那群不自量力的小小修士,一声啼鸣,整只凤凰便携着比朝阳还要耀眼夺目的金光直冲天际,朝阳失色,变得宛如一颗鸭蛋黄。
倏然他脑中一个搭弦,想到鸟兄可是很害怕雷闪的。
“鸟兄,你没事吧?”他睁开眼去看季无休的情况,然而这一眼,却看见了一番完全不同的景致。奇异美妙的霞光化为了浓重灰暗的铅云,碧蓝如洗的天空亦蒙上了一层灰暗不明的雾霭,而他整个人都在急速的下降。
灰暗厚重的云打在胳膊上,有一种猛烈撞击的痛感,意识到这里的云厚重到有了实物形态后,韩淼淼就瞄准下面的一团云,落到那团云边上时韩淼淼一只手紧紧抓在云团犹如棉花一般柔软的云边,接着双手紧紧抱住,整个人都趴在了云朵上。
果然,云的浮力给他带来了一些缓冲,使他下落的速度渐渐舒缓了下来。
——鸟兄怎么样了?
韩淼淼禁不住想,曾经在人界只是打了一场春雷,他便吓成了那副可怜样,如今如此粗壮骇人的雷电就在他头上劈下,也不晓得他有没有受伤。
……
最近季无休频繁的初入修仙界早就引起了天帝的注意,因为不确定他到底要做什么,所以才更叫他们惶恐。如果是一般妖魔也就罢了,可是这人是季无休,是连天帝本人都不能奈他何的季无休,一定要给他点教训。
是以,在以往季无休出入自如的时空裂缝入口处,天帝季翔布下了天罗地网,目的当然不为将他抓获,而是警告他天界绝非是任他拿捏的软柿了,再若随意到人界来,他便要动真格了。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此番季无休居然还拐了个凡人少女,在那场声势浩大的雷霆阵中,那个人类少女能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
不过,不过是一毫无根基的凡人而已,牺牲了也就牺牲了,比起天界和人界两界的安详平稳,牺牲了一个小小人类并没有什么。
季翔毫无心理压力,甚至还为此事觉得十分庆幸,当时的场景他看的一清二楚,本来那场雷劫并劈不到季无休,好在因为季无休顾及着那个凡人的死活,动作都迟钝了些,他一个不注意有一道雷劈进了他右翅,当时就劈糊了,想来他得好好休养一阵了了。
……
不甚被雷击中右臂的季无休黑着一张脸蹲在蔑天峰光秃秃的梧桐树上,他右臂不停地往下流淌着鲜血,鲜血顺着树干一路蜿蜒直下,流入了树根。
他的脸色从未这般难看过,眼眸中的戾气也从未这般深刻过。
在妖魔界他感受不到韩淼淼的气息,在人界他也同样没有感受到韩淼淼的气息。
这只有两种原因,一是,韩淼淼死了,被那场雷劈的连抹魂都不剩。另一种则是,韩淼淼掉入了妖魔界,生死未卜。
可他一小小凡人,从那么高的高空跌落,即使侥幸不死,也会死于某只想贪新鲜的妖魔口中。
想到这里,这个大魔头苍白的脸色更是阴郁了几分,他看了一眼修仙界的方向,眸中有鲜血凝聚。
……
然而季无休还真的是高估韩淼淼了,虽然魔界凶险无比,但是,他韩淼淼实在是太小了。
小的就像是于人类而言的蚂蚁,踩都踩不死的那种。
初初韩淼淼趴在云头好奇地打量这个妖魔世界,然后他就发现这里更像是一个原始世界,所有的山川河流没有一点人工雕凿的痕迹,只不过却有各色各样的野兽。
耳边听见一声震耳发聩的吼叫,韩淼淼垂头去看,却见下方是两头比山还要高的狰狞怪兽在打架。
一只像是牛妖,而另一只,则像一只山羊。妖魔互掐,牛妖一把掰折了山羊的羊角,然后就将它甩飞到了一旁的一座山上,顿时黄烟纷飞,那座山就在尘土飞扬间被夷为了平地。
韩淼淼:“……”所以,你们妖魔就是这么改造大自然的吗?
韩淼淼平安落了地,就在两只大妖再次打到这处时,韩淼淼不由得发出了“我要死了”的呐喊,然而喊了半天才发现,无论他们打出多么大的阵仗,都伤不得他分毫。牛妖一蹄了落下,正正好好将韩淼淼卡在蹄缝间。
韩淼淼微笑,看来。过于小,也是一种优势。
就是这样,韩淼淼在妖魔界探索了三个月,终于摸索到了蔑天峰的外围。
蔑天峰的地界比其他处要安静许多,许的是因为有季无休的威压在,曾不见有哪些不怕死的妖兽敢在这里放肆。
时间一晃又是两个月,这一天,韩淼淼终于爬到了蔑天峰。
蔑天峰是光秃秃的一座山峰,很高,云层浓厚时站在峰顶便能摸得到云层。
被厚重的云层压着,让人很有压抑感,觉得喘不上气。韩淼淼抬手拨开了一小块云,没想到上面居然是更厚一层的铅云,他放弃了,但他还是觉得如果让他一直住在这种地方还不如死了。
还有这是什么花?韩淼淼凑近看了眼围绕着大殿盛开的黑乎乎的花,花都养了为什么不养些颜色艳丽的,香喷喷的?搞得这么黑黑白白的,还有股了血腥味,有点恶心。
这个时候季无休已经闭关修炼了五个月了,右臂的伤口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他在蔑天峰上那座空荡荡的大殿中徐徐张开了眼,一股铺天盖地的空旷感顿时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空旷。安静。无声。
很久很久了,他身边如形随形的永远都是安静。
这让他有些暴躁,他随手打开身边的一个兜了,将里面红红绿绿的宝石有一下没一下的丢到空旷的大殿中央的那潭碧池中。
听着噗通噗通的声音,他暴躁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稍微的缓解。
自五个月前那个无耻凡人死后,他的身边就再也没人烦过他了。
“你好,劳请问一下,这里可是季无休的住所?”
巍峨而高阔的殿门下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于这个高大的大殿而言如同一粒芝麻般大小,可于季无休看来那是一个纤弱伶仃的女孩了,他身着一身破烂的衣衫,风带过来他身上的味道,甘甜而又清新,像是洁白的芍药花,他的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柔软甜澈,虽然曾经的他在他眼中只是一团雾影,但是此时,他完美的将这个女孩与那团雾影重合了。
他的唇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随即便又刻意压下,保持那一副高冷的形容。
他要说什么?是表白吗?曾经他对他说过的那些,崇
我去,这住的这叫什么地方?站在高阔的殿门下,韩淼淼入目皆是一团漆黑,漆黑的墙,漆黑的地板,就连那一张少得可怜的矮桌也是漆黑的颜色,不过漆黑中却点缀了一点艳红,貌似是个人。
韩淼淼想到他所描写的季无休就是爱穿红衣的,瞬间便确认了殿中之人的身份。
既然确认了便好办了,在季无休这里,韩淼淼不需要拿自已当个外人。
他大剌剌走进大殿,在漆黑而洁净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串串脚印。
季无休:“……”进屋不知道脱鞋吗?什么家教这是???怎么办,忍不住想拖地。
韩淼淼走到季无休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季无休也微微昂着头看他,一脸的漠然。
韩淼淼:“找了我那么久累了吧?”
季无休:“???”他在说什么?
韩淼淼:“不用你找了,我自已送上门了。”
季无休:“……”谁他娘找你了?
韩淼淼:“好好爱我吧,我现在好累,脚好酸,想吃葡萄。”
季无休:“……”你怕是很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