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停火,须臾后又回归常态。
戎狄敌军骑着铁骑,朝向敞开的幽州城西城门奔涌而来。
刹那间号角声不断,西侧一片嘈杂离她们愈发的近。苏榛榛怔住了片刻,然后回头望着留在幽州城与她一起奋战的魏安阳他们,欣慰地笑起来。
几人顺着台阶走上城墙,临危不惧的俯视着兵临城下的戎狄贼军。
凉风袭来,然后渐骤。幽州府衙里那棵还未长出新叶的老树,枯枝互相敲打着,卷起一地黄叶。
其实苏榛榛心里没底,毕竟戎狄这次兵卒的数量太多,双方差距过于悬殊。而且空城计既然诸葛孔明唱过一次了,即便是在北方草原上生长的戎狄,过了几百年间也该有所耳闻。
现在所有的过程,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服务——那就是拖延时间,等待安州城援军的到来。唯有如此,才能保住最后的胜机。
她静静地站在城墙边上,紧张的搓起手来。
方某人无意间瞥见她一眼,慈祥的笑着:“怎么,紧张了?”
“都会紧张吧,因为我的一句话,现在整个幽州城都赌进去了。如果输了,那就彻底输了。”苏榛榛支支吾吾的回答着,那颗心始终悬在嗓子眼。
方某人轻蔑地笑了笑,接着用慈祥的口吻说:“若是输了,那倒是某看走眼了。星象之说是某观到的,那么说来若是输了,可就是某的问题了。”
他看得出这话苏榛榛并不接受,只好换了种说法:“别忘了某的身份,只要某一人站在这,那么幽州城便一日守得住。因为那群戎狄人说到底也是人,是人便会惧怕。”
苏榛榛疑惑的侧过头,忽而想起之前的事情,适才将一切都弄清楚。怪不得方某人一直赞成自己的决定,一是因为星象之说,二来就是因为他在这里。
当年一人一骑驰骋天下的钦天监之主,如今站在幽州城的城墙上,纵使幽州城内空无一人,那群曾被打怕的戎狄人又怎么会轻易敢进攻呢?
这场心理战,幽州赢了。
但这场硝烟弥漫的战争,还不知道最后的结果。
苏榛榛望着兵临城下的戎狄兵卒,看着城门口外的一片地皮,与那烧毁了的木桩子黢黑一片。
戎狄的某位高官将领,骑着那匹棕色骏马向前推进两步。离得很近,所以能听到马蹄踏着一片焦黑的地皮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那人叫道:“幽州是要开城献降吗?大唐,这是认输了吗?”
方某人站在所有人最中间,俯视城下,神色平和地只摇了摇头。
苏榛榛顿有所悟,她靠上前去,说出来一句不该由方某人这种身份的人说出的粗话,只有一个字:“呸!”
单只一个字,却将幽州这座空城的气势显了出来。那名戎狄将领面子似有些挂不住了,气急败坏下掏起来挂在宝驹左侧的箭袋子。
持起弯弓,一支箭矢扣在弦上。只听见嗖的一声,那支箭便朝着说出那个呸字让他挂不住面子的苏榛榛射去。
顾岭树犹记得昨天那支箭射过来的主人,现在尸骨未寒。他昨日站在那城墙角一隅看了半晌,只是觉得戎狄人脑子有坑。
今天又来一遍?
他身子突然凌空跃起,只听见城墙上瓦石碎裂的声音,一跃,一翻,一拦。那支箭矢,被顾岭树用白色短笛轻而易举的折挡在外。
若他再晚一刻,这支箭矢便要伤了苏榛榛。
“真是无知。”顾岭树满眼温柔的看向苏榛榛,随即跳下城墙,在戎狄兵卒与西域人的注视下,那只白色短笛咔嚓一声啐了那名将领。
刹那间,白笛染渍,两鬓斑白,血流长衣。
那将领甚至来不及说什么,便头颅碎裂,身首异处的从马上跌下。
哐当!
顾岭树低下身子,将短笛在那将领身上使劲的蹭了蹭。曾经钦天监选武器时,他一眼便爱上这只短笛,无论是御敌还是攻击,这只短笛都得心应手。
只是现在染上了恶心之人的血污,他嫌弃的在那将领身上蹭了干净,随即轻轻一跃又登上了幽州城的城墙。
苏榛榛直愣愣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望向方某人,想着或许他会批评埋怨顾岭树,可他毕竟是为了自己便想着或许能求个情,只是方某人压根没有怪罪的意思。
看那表情,似乎很是开心。
这一来二去,戎狄和西域有大把的机会架起弓箭,朝着顾岭树射去。只是谁也没这么做,仿佛被他刚刚那一瞬彻底吓到了。
一个顾岭树都能将他们吓成如此,何况那位威名远播的方某人正站在那城墙上。
号角声在顾岭树再回到城墙上时,戛然而止。
戎狄前方的兵卒突然保持安静,昨日里那被箭射死的高官将领,倒是有小兵卒过去收尸,甚至还跳起草原上特有的祭奠舞蹈。
现下,却是无人敢上前去。
西域来的那群人,眼神躲闪,意志不坚定。
苏榛榛看着城下的这一切,顿时觉得自己不该妄自菲薄。从前还觉得抵挡不住他们,现在看不过是一群没有斗志的兵卒,甚至连破釜沉舟的勇气都没有。
她目光转到身后,望着空无一人的幽州城,不仅深思起来。
戛然而止的安静仅仅只存续了片刻,戎狄和西域人不知商量了什么,很快又吹起了进军的号角。
这次苏榛榛知道,那群人肯定要进城了。该做的计划,现在才正在开始实施。
号角声停,戎狄的大部队顺着焦黑的地皮,从西城门下奔涌而来。瞬间,幽州城被这许许多多人堵满,街角巷口全是戎狄人。
计划的第一部分完成了,苏榛榛看向方某人确认,然后下达计划的第一道命令,关闭西城门。
咔嚓!那扇铁门被重新关上,厚重的铁门将一部分的戎狄兵卒关在城内,另一部分兵卒无助的留在门外,愤恨的敲着铁门却无可奈何。
城墙上藏起来蹲着的幽州边防营的兵卒,瞬间站起来。纷纷拿起手中的武器,将幽州城西城门城墙这侧的台阶,死死的守了起来。
数声沉闷的巨响连绵不断,戎狄的兵卒和那西域来的人,朝向站在城墙上的那几个人开始攻击。
只是数息,戎狄与西域的兵卒便将边防营的士兵们碾压后退了两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