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我娘向你道歉,你先到镇医院看看验验伤,再敷点消炎药,如果医药费不够,我再付?”镇长掏出两块钱递给许芸芳。
许芸芳接了钱,掂掂,嘀咕:“可能是不够——”
方皓轩一把拽住许芸芳,从她掌心里抠出钱还给镇长:“古镇长,我媳妇应该没事,您先忙,您先忙......”
镇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方皓轩,转身挤出人群。
“镇长,好心提醒一下你娘,有空通通喉咙,她喉咙不对头!”许芸芳冲着镇长的背影吼。
哈哈哈——街面上的众人笑声冲天响。
“回去。”方皓轩攥紧许芸芳的胖手低吼,“嫌丢人不够吗?马上滚回家!”
方家坝的晚饭气氛很怪。六姑娘又没出来吃晚饭。
许芸芳等着方氏和方皓轩大暴发,但奇怪的是,所有人都一声不吭地吃饭、做事,视她不存在。
“我来洗碗。”她去抢九姑娘手中的碗。
九姑娘勉强朝她笑笑,推开了她。
“八妹我来帮你。”她去帮赶鸡鹅回笼的八姑娘。
八姑娘冷冷地看她一眼,把竹杆高高扬起——她逃开了,如果稍微跑慢点,竹杆肯定会打在她身上。
“有病啊。”她拍拍裤腿,又跑去帮抱着柴禾走进朝门的七姑娘。
“滚开!”七姑娘低吼,把脸挡在柴禾后面,连人带柴一起进灶房。
许芸芳和毓洁姐妹搭讪:“嗨,小美女,我们来背诗吧?”
“我们不和你说话!”毓洁姐妹义正词严地宣告。
方氏和方皓轩晚饭后就进了六姑娘的屋子,并把门重重关上,意思很明白:闲人免进。
许芸芳想不通为啥方家人要制裁她?她也懒得再想,她本就是大大咧咧的人,心宽体肥,胆子倍儿壮,心粗得牛鼻子绳都穿得过,她才不生闷气呢。她回到屋子进方皓轩书房,找了一本当地野史来看,书中自有黄金屋,很快,她就把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咳......咳。方皓轩走进书房站立片刻,见许芸芳还沉醉书中,这才虚握半拳咳嗽两声。
“啊五先生......”许芸芳两颊堆出梨涡,抬头惊喜状,“我这正有几个字要请教你呢?”
方皓轩把许芸芳手里的书夺过,指指凳子:“你坐下,我有事要和你谈谈。”
两人很少正二八经地谈过什么。
许芸芳假装惴惴不安,拢拢衣角,端庄坐下:“五先生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方皓轩又咳嗽两声,清清喉咙,这才开始说话。
“许芸芳,作为你名义上的夫君,当然,在外人眼里不是这样的,我就是你的夫君,我请你牢记以下几点——”
“你说你说,我都认真记下——”许芸芳拿着写读书笔记的本子和笔,重新端庄态度,一脸毕恭毕敬的小样儿。
方皓轩微皱秀眉,他觉得许芸芳在糊弄自己,但是——还是先把紧要的事说了吧。
“你今天陪娘赶场,所犯错有四:“其一,古家竹林古氏与我娘岁数相当,辈分相同,无论她们说些什么,你作为小辈只能旁听不能插话。插话显得我方家没家教。你应记好,你现在不再是许家山的许芸芳,你是方家坝方大家的媳妇。此虽是小错也要牢记。”
许芸芳举手:“难道婆婆说她不过,我也不能帮忙吗?”
“夫君没说完话也不许插话!”方皓轩严厉地说。
许芸芳无奈放下手,貌似恭敬得不要不要的:“那尊敬的五先生,您先说。”
“其二,六妹的事,外人无论如何说也罢了,你自己还当她的面羞辱她,此为大错;其三——”
许芸芳再次郑重举起小胖手:“五先生,你误会了,我不是要羞辱六妹,我是——”
“其三,”方皓轩根本不给许芸芳解释分辩的机会,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下去。
“其三,你敲诈讹诈古镇长,此为特大错。镇长乃一镇之长,掌管百姓民生,你借古氏掌?而勒索他,为他日埋下祸端。”
“他娘本来就打了我!”许芸芳气急败坏地嚷,“难道她打我右脸我还得主动送上左脸吗?”
“许芸芳,你忘记我刚才说的吗?我还没说完话你着什么急?!”方皓轩严厉地扫她一眼,“你就认真听我一次也不能吗?如此不分是非不明轻重,日后闯下天大的祸也是你活该!”
许芸芳泄气——他是提款机啊——她重新坐下,点头再点头,态度诚恳:“我错了。五先生,您继续。”
“第四,你煽动百姓群殴,将些微小事无限升级为**,煽风点火,此为特特大错!你为报个人之小恨,视百姓生命为儿戏!如果不是古镇长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轻者可能伤及数十人,重者可能死亡上百人!如此大的惨祸,许芸芳,你想过没有,你担当得起吗?又岂是我方皓轩担当得起的?!”
许芸芳撇撇嘴,“小题大作,我也没想过真要打架,不就是想吓唬吓唬古大家吗?”
“你没想过真要打架,可你拿扁担干嘛?那些围观群众呢?方家坝和古家竹林的人呢?他们哪里知道你是真要打架还是装模作样?因为你挨了古氏一巴掌,你就要让我、让镇长去坐牢吗?让方家坝和古家竹林为了你的自尊丢几十条人命在大街上吗?!”
许芸芳彻底没话可说了。
她真心只是想吓唬吓唬古大家。但是如同方皓轩所说,情势如果继续发展,到最后肯定是她不能控制的。
“作为对你此次犯错的惩罚,扣掉你每个月的零花钱,三个月不许赶场,另外,如果再重犯大错或特大错,我就扣掉给你弟弟们的钱,每犯一次错扣一块钱,你有三次机会。下去吧。”
方皓轩结束谈话。最后一句,是把她当学生的训戒结束语。
许芸芳盯着方皓轩,很想挥拳狠揍那张冰冷的脸,但她突然浅笑:“五先生,你教导的,我都记下了。我保证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些字怎么念呢?”
方皓轩鼻孔呼出一口长气,狠狠地剜她一眼,终究还是拿起书看她的标注。
“这个是‘黔’,黑色的意思,也是贵州省的简称;这个是‘鏖’战的‘鏖’,意思是激烈的战斗——”
许芸芳靠得很近,她冲过澡的身子有一股淡淡的肥皂香味。他情不自禁地别了别身子,离她远些。
“这个字呢?书上说这个姓徐的人走遍了咱们宝崃县的每一个山头?你认得他吗?”她态度谦卑,特别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