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碗来。”许维清以功臣自居,吩咐老四,“小东西,你说你姐夫我是不是最帮你们的?”因为在这场骗局中帮了许芸芳,许维清很是得意。
老四拿了一个空碗放在桌子上,手里扬扬:“呀,这里有张红手绢,谁的呀?”
“啥,我的!”许维清摸摸身上,“是我的,是我的——你偷了我的!”
老四拿着红手绢绕着桌子跑:“大男人用红手绢,羞不羞啊?”
“是送你姐的!”许维清冲口而出。
大家都怪异地安静下来,老四苦着脸,伸伸舌头把红手绢丢给许维清,“俗气!”
许维清拿着红手绢,看向许芸芳的刹那脸上变得容光焕发,“小芳,那天我在县城买的,本来是想着早些时间给你,这不是想着你过生吗?”
“我过生?”许芸芳惊讶。
“就今儿呀。明天是三月三,你是三月初二子时生的,许瞎子说你是在最好的时辰出生的。”
许芸芳翻翻白眼,接过红手绢丢在桌子上,说了一句和老四同样的话:“俗气!”
“喂,”许维清一把抢过红手绢,再次递给许芸芳:“这可是两角钱买的,满县城最好看的。你不会不喜欢吧。”
“好吧。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就先收下你的谢礼了。”
看这话说的,人家帮了她还要谢她。
但世界就是怪,甭说许芸芳对许维清不客气,颐指气使,呼来喝去,许维清在人面前横眉冷目提劲打靶的,连老汉儿许国彬有时也被他吓得抖三抖,所谓一物降一物,这个蛮横的汉子却硬生生被许芸芳拿捏得死死的。
见许芸芳收下红手绢,许维清高兴得啥似的,横坐在条凳上,对许耀宗四兄弟:“舅子们,我说出来让你们听听,你们就晓得是我好还是方家坝那个痨病鬼好了。听着啊——”
原来,三天前,许芸芳清早离开方家坝却没有直接回许家山,她径直去了县城,虽说她从来没有到过县城,路在嘴上,她边问边走,还是很快就到了。
她拿着自己画的图纸找了几家铁器铺子,人家看她画得怪模怪样的图,要么不接,要么不会做,最后西门徐铁匠答应替她做,临走时,她突然发现徐铁匠家的傻儿子——
——那刹那间,她的计划完美了。
她如实告诉了徐铁匠一切。
“我身上现在只有一块钱,我保证,你们父子走这一趟会得到十块钱!”
徐铁匠没有说假话,他的确认得方皓轩,也和方皓轩一样曾在地质矿井队工作过。
“我最见不得有人欺侮漂亮姑娘。”徐铁匠大乐,和许芸芳一起重新将所有的计划圆润添补。
“如果三娘他们不上当呢?”许耀祖插话问道。
“人性是贪婪的,三娘他们尤甚,他们可以不择手段夺走我们的熟田熟土,同样会不择手段地夺走原本属于他们的老鹰山财宝。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信服。信服是第一步。然后不断加深,许维清的流言,以及我去拜访七姑婆都是加强他们信服的重要步骤,直到徐铁匠到来,这是最重要的一环,原本不相信的人,也会因为对财物的贪婪,因为从众心理相信他们亲眼所见。”
许芸芳自信满满。她小胖儿抵着下巴,一脸微笑。
“从众心理?”许耀祖喃喃自语。
许维清痴痴地看着他心爱的女子,此时的许芸芳脸儿红润,两颊的梨涡深如酒杯,足可淹没所有男人的心智。他无意地拿起酒碗喝了一口老烧酒,酒水顺着下巴流。
许耀祖捅捅许维清,他反映过来,腼腆地笑,“小芳,你得告诉舅子们我到底干了啥!不然,他们都不记得我的好!”
许芸芳噗地笑了,“许维清在徐铁匠铺子外面发现了我,他追问我,我被迫告诉他了,他发誓会帮我。”
四个兄弟都阴阴阳阳地笑了。
“但是姐,你怎么会恰巧碰上许维清呢?”许耀祖发现一个细节问题。
许芸芳皱着鼻子,然后大笑:“我恰巧晓得他在那天要去县城预订采石场的钢纤啥的,耀宗不是在采石场干活吗?”
“你是说......”原本得意洋洋的许维清眨眨眼睛,恍然大悟:“小芳事先知道我要去县城,在徐铁匠铺子前恰巧碰见也是......”
许芸芳笑而不答。
“我晓得了,我晓得了!”许维清一口喝干碗里的老烧酒,想了想,突然拍着桌子大笑:“反正我也是整个许家山最聪明的人!”
“你老汉儿拉肚子好点了吗?”许芸芳问。
许维清挥挥手,“他是好了,不过他发现是我给他下了耗儿药,还下了两次,拿着响杆把我赶出了家!”
大家笑得前俯后仰,这儿子给老子下药的,也是只有许维清才做得出来。
“我要他拖住村长,不让村长召开村委会强迫我退出老鹰山,”许芸芳给弟娃们解释,“所以许维清帮了我。”
“我只是下多了点耗儿药。”许维清不以为然地挥挥手,“反正我也没打算回家了——小芳,以后我就住你家了——”
“啥?”姐弟五人惊讶地相互对对眼神。
许维清解释道:“我看方家坝那个痨病鬼也活不了多久,我怕他死了还会有人抢着娶你,一不小心你就又嫁人了,所以就干脆在你家住下等!”
“你——”许芸芳七窍生烟,“哪有这么咒我家五先生的,你滚呀你!”
她拿了扫把就往许维清身上扫去,许维清学着老四刚才的样子绕着桌子团团转,就是赖着不走。
怦怦怦,外面有人敲门,是一个外地口音:“小芳,我最可爱的姑娘,你在吗?......”
许耀祖一惊,“保护咱姐——”
话音未落下,老三老四就跳起来,齐齐将莫名其妙的许芸芳推进里屋,再扣上插梢。
“还有他——”老三老四转身拉着许维清推进灶间。
四兄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行动,很快,桌面被清洁,酒碗被拿走。
门被推开,烟水城章如杰摆个酷酷的造型倚门而站:“舅子们,我是你们的姐夫章如杰,我最漂亮最性感最美丽可爱的小芳在家吧?”
“不在!”四兄弟如同训练有素的战士,齐声答道。
许耀宗、许耀祖看着他傻笑,老三老四坐在卧房门槛上,双手撑着小下巴,可可爱爱的凝望着他。
“那我等她。她今儿过生,没理由不回家。”没有任何人邀请,章如杰拄着拐杖走进门,走到桌子边坐下,“我刚在外面见你们家亮着灯......你们有客啊?”
“没有!”四兄弟再次整齐回答。
“哦......”章如杰面带温暖如春的笑容:“大舅子,我还没吃晚饭,可否做一些饭来吃?”
许耀宗没有任何表情地摇头:“没米了。”
“烙点饼也行。”
“没面了。”
“粥呢?粥也可以。”
“没柴了。”
“你们姐呢?”
“没姐了......不,我姐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