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芸芳执意在星期天回许家山,说是每晚都梦见老汉儿,再不回去看看老汉儿的坟,只怕......
夫妻俩双双把家还。
只是两人一路都无话可说。
许芸芳还是直着腰杆装孕妇走路,嘿,还真是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这么装一段时间,她就把自己当真的孕妇了。
“多累啊你,太敬业了。”方皓轩嘲讽她。
“必须敬业。”许芸芳似乎很善解人意,“五先生,咱结婚也快三个月了,怀孩子是不是很正常啊?”
方皓轩闭了嘴。
“先说啊,回了许家山,你可不能当着外人面说我肚里的孩子......”
“原来你还有点羞耻之心。”
她又闭了嘴。
她兜里揣着他的全部存款,感觉自己很有钱的样子。
由此,她联想到了自己丢失的“金鸡”。
与朋友们失联快三个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道还有人想她么?
其实想来,她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知心朋友,当然,也曾有那么三两个男同学想与她加深了解,把同学变成男女朋友,无奈她就有一种特殊本事:要不了多久,周围的男同学都变成了男闺蜜,大家嘻嘻哈哈一起打游戏吃喝玩乐。
走到桉树林,路变宽了,她拽拽地走在前面,回头撩他一眼,“五先生,你有知心朋友吗?我是说除了你家妹妹们以外。”
他有些警觉地瞥她一眼,急忙挪开视线。
他是不会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的。
“供销社的李会计算不算你的红粉知己啊?”她歪着头打量他。
他就知道她会给自己挖坑!
他冷冷地抬头望天,“我们是同学。中学同学。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是我听说她有意要嫁给你?”
他朝前走,她固执地挡着他的路,“方皓轩,你要不回答我的问题,今儿我给你没完!”
“那你和许维清、章如杰呢?”他鼻子哼哼,“我可没兴趣听。”
“你吃醋了吗?你嫉妒了吗?——你说,你为啥不娶她要娶我?!”
“是我眼瞎了!”他恨恨地低吼,从她侧边绕过去。
她在他身后惊心动魄地笑:“是不是你喜欢我?!在李会计和我之间,你选择了我对吧?哈哈哈,你喜欢我!”
他没有回头:“......”
她追上他,拽着他的胳膊,仰着一张圆圆润润可可爱爱的小胖脸,特别引诱他:“方皓轩,你喜欢我,对吗?”
他甩开她,讨厌她的粘乎,讨厌她的装腔作势!
“你喜欢我,对吗?!”她在他背后大声地吼。
他头也不回地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如果可能,我愿意今天就离婚!”
“可是你明明可以娶李会计的,为什么不娶她要娶我?”她追上他,近乎偏执狂地想要个答案。
“你......是要回许家山还是立刻回方家坝?”
她闭上了臭嘴。
在许维清的特别关照下,许耀宗在采石场记数。
长得五大三粗的许维清习惯用拳头说话,又有一个当村长的老汉儿,大家都畏惧他三分。又听说他给村长放耗儿药差点毒死村长,耶,连老汉儿都敢下毒......众人畏惧他又多了二分。
现官不如现管,许维清在采石场时,工人们要巴结他,自然也不会为难许耀宗。但许维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会找理由到处跑,他不在采石场的时候,许耀宗就成了大家的出气筒,更何况,采石场还有许国荣、许思才和许思河的亲戚。
那天,许维清没有按时到采石场上工。许思才舅子说许耀宗记错了数,许耀宗认真地倒查,许思才舅子开始挤兑他。许耀宗本来想息事宁人,但许思才舅子说许富贵一女嫁三夫......
这也是实事,许耀宗忍着。但许思才舅子嘴里不干不净,做下流动作,许耀宗脑门热血上涌......男人的较量是用力量来说话,许耀宗才十六岁,身子骨嫩着呢,他哪里是许思才舅子的对手?倒在地下的他又被众人踩来踢去,拿箩筐盖着踢......
许维清到采石场的时候许耀宗已经昏迷过去,许维清急忙把许耀宗背回村里让许瞎子检查。
许瞎子给灌了好几口白酒,许耀宗才醒过来。
“那些龟儿子都说是大舅子先动手......”许维清苦着脸抠鼻子屎,“大舅子也是,打不过干嘛还打?”
“他们说我姐......”头上胳膊上缠着纱布的许耀宗极快地看一眼站在旁边的方皓轩,不再往下说。
“他们是在找茬报复老鹰山的事。”许芸芳冷哼,“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放过了他们,他们却不会放过我们,只怕这才是开始。”
“要我在,那些龟儿子铁定不敢欺侮咱大舅子!”许维清挥挥拳头。
“你还好意思说!”章如杰不放过任何挤兑许维清的机会,“许大头,大舅子在你工地出事,这账算在你头上!”
“你天天在我们小芳家里睡大觉,干嘛不去帮大舅子打架?!”许维清口不择言,“人家说的是你又没说我!我又没懒在小芳家里吃啊睡的——”
“我就是要住在小芳家里!万一方家坝的死翘翘了,你抢先娶了她杂办?!”
两人着急上火,都把话往歪里说,完全不顾站在旁边的方皓轩的感觉。
许耀祖使劲地咳嗽。
两个愚蠢的混蛋这才反映过来,嘿嘿讪讪。
方皓轩似乎没听见两个混蛋的争执。“下周古镇长回来,我找找他,让他调解调解你们的矛盾。”他说。
“没用!”所有人齐声回他。
“你们这么你打我,我骗你,又有用吗?”他又问。
众人大眼瞪小眼,的确,村子里的恩恩怨怨,岂是一个是非对错能了了的?
“只怕......”许芸芳苦笑,“这事开了头,我们若不还击,耀宗弟兄几个只要落了单,就容易被人盯上。”
“我陪大舅子去上工。”章如杰拽拽地说,“保管比那个光光头管用。再有人欺侮大舅子,我就——”他挥挥拐杖。
“不行!”其他人异口同声。
“躲也躲不过,打也打不过,我们杂办?”许耀祖愁眉苦脸。
临走时,许芸芳将身上的钱悄悄递给许耀祖,叮嘱他不要再与村里人生是非,等她想到办法再说。
她其实也没有具体的办法。
“姐——”一直蹲在屋角的老三猫儿似地轻唤她一声——
她摸了摸老三的头,轻轻拍拍。
她没有看见老四。想来,老四定是在外面嘘尿啥的。
方皓轩站在门口等着她。
“哦,许芸芳怀了孩子,那个谁,你可以回烟水城了。”他淡淡地,礼貌地对章如杰点点头,又朝许维清点头微笑,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许芸芳瞠目结舌。
和她同样瞠目结舌的,是两个排着队等方皓轩死翘翘的混蛋男人。
“她怀了孩子?!”两人如雷轰顶,如丧考妣。
方皓轩走路轻快,背影特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