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城“蜀悦”旅馆的包经理看见一辆半新的军用吉普车停在门前时,惊喜的老心肝急速跳动。他立刻在心里约算了一下即将到来的大笔可观收入,整整衣帽笑容满面迎出去。
“请问贵客吃饭还是住宿?”
车门打开,一双脚趾头涂着鲜红指甲油的肥大的女人脚丫子伸出来。
“怎么这么脏啊?给wc一样臭。”
随着轻蔑嫌弃的声音,一个化着浓妆的肥胖女子,戴着一话温柔的女子,嘿,一看,人家准是有知识的人,与他经常打交道的乡巴佬就是不一样。
“贵客楼上请。二楼有刚换过被子的房间,非常非常干净——服务员,快给开门,把所有的门都打开——”包经理笑得全身的肥肉都打颤颤,扯着嗓门朝楼上吼。
省城来的大官儿,在这吃在这住,他可有得赚了。
走在前面的肥胖女子突然回转身,指着包经理尖声叫道:“你,隔我远一点,一身煤灰味!我有烟尘过敏——阿欠!阿欠!”
肥胖女子连连打喷嚏,吓得包经理苦着脸不停后退,他本意是想对贵客殷勤点,哪里知道贵客有过敏症呢?
“是是是。过敏......过敏......”包经理拿袖子悄悄闻了闻,奶奶的,哪有煤灰味?
“不要多心,我们许经理心蛮好的,她是真有过敏症。”高个女子悄声对包经理耳语,“等会她如果要点菜,你只管拿最好的上,不用报价格,她很节约的。完了我会给你结账。”
包经理感激零涕,好人多啊。
“贵客住几天?”包经理也悄声问。
“就两三天吧,还要接着往前走。我们许经理刚上任,我是她的秘书——你知道秘书吗?”
女秘书话没说完,许经理又在前面骂开了。
“我警告你,宋屎屎,下次还是到这个臭水城来,你们自个儿来,别叫我,天王老子叫我来也不行。”
女秘书小跑跟上前,谄媚地奉迎:“许经理辛苦了......我是宋诗诗,不是宋屎屎......”
“你不就是以前那个狗屁吴经理的女秘书吗?别人用过的干嘛要我用?!滚开!”许经理张着涂了血红色口红的大嘴,完全不顾女秘书的尊严,基本等于破口侮辱。
宋诗诗女秘书粉脸涨红,咬着唇瓣退到一边。
另一个粉嘟嘟的小秘书走上前,朝宋诗诗伸伸舌头:“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包经理眼见漂亮又贴心的宋诗诗女秘书被如此侮辱,心里很为她鸣不平。
“是是是。”宋诗诗温顺恭敬地答道,“是我安排不周到,是我做得不好。许经理,您请上楼,二楼最里间,请慢点——唉呀!”
许经理走路很有派头,甚至上楼都很有姿势,却不料一个踉跄差点在台阶上绊倒。
“这什么鬼地方啊,要不要人活啊——”
宋秘书和粉嘟嘟的小秘书忙小心翼翼扶着许经理。
小秘书甜言蜜语地劝慰许经理:“慢点啊,许经理,您的脚可是全省最金贵的脚,要您到这穷乡僻壤来实在是不公平,那不是吴经理生病了吗,那不是要援外催得急,上头也不会请您大驾出动的,是吧?”
这番狗屁拍得许经理舒爽极了。她上完台阶,回眸盯着宋秘书,哼哼,“学学老三说话吧你,还说是吴经理跟前最得意的大秘书。宋屎屎,我怀疑你是吴经理派来监视我的!”
“不不不,许经理,我哪敢呢?真的是上头说......说您新来需要一个秘书,临时就让我添当马前卒。我对许经理您的尊敬如滔滔长江东流到海,从来不会后悔的。您相信我吧许经理!”
许经理这才放过宋秘书,又打了两个喷嚏,拿方红色绢儿擦了擦鼻子,随手将绢儿扔到宋诗诗怀里。
宋诗诗捧着许经理打了喷嚏的绢儿,不敢露出半点嫌弃的脸色,“我马上去洗,用开水给烫,免得有烟尘让您过敏。”
好不容易,许经理有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哼,也只有我许殷殷出马,才搞得掂这宗业务。你那个老上司狗屁吴经理就是装病,他知道他根本收不到两万斤大黄!他拍拍屁股溜了,跑医院躺尸了,害得老娘到这苍蝇不拉屎的地方来受苦!”
“是是是,只有许经理才能接下这桩任务,那不是上头最信任你吗?”宋秘书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转身对下面陪着笑脸的包经理吩咐道:“给我们许经理拿热水来,不要太烫,也不要太凉,我们许经理怕烫又怕凉,就那么三十七八度就好。我和三秘书的屋里也需要一瓶开水。”
是是是。包经理转身吩咐旅馆服务员:“热水啊,你们都死了吗没听见贵客要热水吗?那个三十七八度就好。”
两个旅馆服务员跑上前,小心翼翼地问:“经理,三十七八度是开水还是冷水?”
包经理真想给服务员一巴掌,“就是......一瓶热开水加一瓶凉开水或者一瓶冷水!快点,你们长点眼神好不好,这是省里来的大官儿啊!咱们这店子能接待省里的大官儿容易吗?”
两个旅馆服务员大悟,跑到开水房拿开水和冷水兑三十七八度。
许经理总算进了房间,又在房间里指指点点,骂骂咧咧,总之没一样合她心意,在楼下偷听的包经理要多郁闷有多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