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殷殷经理倚在楼梯口,她穿着大红睡衣,光着大脚丫子趿着拖鞋,脚趾头上的指甲油红艳艳的,比她整个人都更扯眼球,她肥胖慵懒,毫无美感地张着大嘴打哈欠,再伸个懒腰,丑态毕现。
没有人愿意与这样的女人直视。
包经理也一样。他希望一辈子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在他后半生的岁月里,他都只记得骗自己的是一个肥胖女人,而从来说不清楚肥胖女人的五官长相。
许经理突然劈头盖脸地骂宋秘书:“宋屎屎,我反复交待过,为了我这张美艳如花的脸,我是每天都必须午睡的,不准任何人来打扰——”
当众被侮辱的宋诗诗一脸哭相,欲语还休:“对不起许经理,我——”
“您就是许经理吧?”青格毕竟人年轻,不会看人脸色,讨好地凑上前,急于拍马屁:“我老汉儿与您哥哥是朋友,很好的朋友。我老汉儿听说您亲自到烟水城来,备了一些薄礼——”
“哦?我上午到烟水城,你就知道了?真是卑鄙的小东西。”许经理冷冷地居高临下地扫了青格一眼,“都什么东西啊?拿上来呗。”
青格大喜过望,许经理只要收受了礼物......他挥挥手,于忠拎着大袋小袋礼品上楼。
“放地上。”许经理指指她光脚丫子前的空地儿。
于忠很懂事的把全部礼物都放在许经理面前。
青格示威似地回眸朝包经理露齿一笑,转身对许经理说:“我老汉儿还说,许经理一路辛苦,若能抽出宝贵时间请到寒舍小坐——啊啊?!”
许经理扬起她涂了大红指甲油的脚丫子,怦,一脚,怦,又一脚,将于忠规规矩矩放在面前的礼物盒,正眼都没有看一眼,全部,通通,完全,一律,踢下楼!
楼梯上咕咚咕咚,滚了一楼梯的礼物。
包经理小女人似地咯咯笑起来,“客人,你这是拍马屁拍到马屁股上了吧?”蓦地觉得这比喻有失对许经理的尊敬,可不要招惹了许经理。他捂了嘴紧张地睃一眼宋秘书,宋秘书朝他摇摇头。包经理感激地放下心来。
青格的笑容凝固在他清俊的公子哥儿小脸上,喃喃自语:“许经理这是为何......”
“想贿赂我?凭这点小礼物就想买通了本小姐?没门!”许经理双手叉着水桶腰,指着青格一通臭骂,“甭说你老汉儿认得我哥,就是认得我祖宗十八代,你也甭想贿赂我!滚!滚!滚呀!”
于青格讪讪脸红,匆匆忙忙地跑出旅馆。他身后的于忠跑了两步,又倒回来捡那些珍贵的礼品。
包经理要多高兴有多高兴,这小白脸要是把礼品送进去了,章多多肯定找自己麻烦。
章多多与陈甲到达“蜀悦”旅馆的时候,恰巧看见最开心有趣的一幕:令人望而生畏的省采购中心主任许殷殷,毫不客气地将小白脸青格贿赂的重礼扔下楼。
小白脸青格跑出旅馆大门时,恰巧与悠悠然进旅馆大门的章多多面对面。两人相视一笑,擦肩而过。小白脸青格是难为情的笑,章多多是幸灾乐祸的笑。
许殷殷还站在楼梯口张牙舞爪怒骂:“什么鬼东西?老娘是图这些小恩小惠的吗?老娘是干工作来的,是要督促你们服务三农完成外援工作来的!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包经理——包经理——你再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进来打扰我,我——我一辈子都不住你这破店了!”
包经理仰着头恭敬地回:“是是是,许经理,是我的失职,我没拦住——”包经理偷眼觑见贴心的女秘书躲在许经理后面朝他使眼色,忙补充道:“我立马加强保安工作,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许经理午休,我保证完成任务!”
“滚——宋屎屎——”许殷殷的血色大嘴唾液飞溅,“宋屎屎——你死到哪去了?”
宋诗诗就在她身后——楼下的章多多恰恰能看见宋诗诗的侧面,美若凝脂的脸儿浸在秋末的阳光下,光环笼罩,美如仙人又妖娆无双。
章多多惊呆了,他哪里见过如此可心的美人儿?他身上的贱骨头立马酥了二分。
“叫全镇所有的种植户下午开会,叫他们报上数量!另外老三去告诉镇政府,取消今晚的接待宴会!接什么待呀,本小姐就不喜欢那些粗俗男人!”楼梯口的许殷殷颐指气使地吩咐宋诗诗,“告诉所有人,这是任务!助人为乐的好事,日行一善有助于子孙后代!甭一天只盯着眼前的几个小钱!要放眼未来,放眼明年的订单,放眼全世界对咱们中国人的评论,懂了吗?懂了吗?!”
许经理的指示霸道凌厉,根本不容人插嘴,而不容人反驳。
“是,许经理考虑得十分周到,英明果断。只是,如果烟水城完不成任务,那是否考虑一下别的县镇?”宋诗诗小心翼翼地提醒。
“你懂个毛啊,我们现在能考虑别的县镇吗?宋屎屎,你是不是收了别人的贿赂?你看上了刚才那个小白脸?还是你有意要陷害我让我去坐大牢?!宋屎屎,你真的是吃屎的吗——医生呢?复诊的医生呢?为什么要我再三提醒你作为一个合格的秘书最基本的工作?!”
一连串的毒骂,侮辱,就是旁人都觉得难受。包经理和章多多相互对视一眼:这个宋秘书......
“对不起对不起,我见许经理小腿上的红包涂消炎药后消失了,就叫复诊的医生不用来了——”
“消失了不会再长出来吗?你是要拿我宝贵的身体来喂可恶的蚊子作试验田吗?你好毒的妇人心呀,你怎么不用大黄噎死我呢?......”
没有人能在许殷殷的谩骂中坚持到最后,躲在屋檐下的章多多和包经理看见美丽的女秘书宋诗诗从二楼哭着下来的时候,俩大男人的心都快碎了。
章多多使使眼色。
包经理拦住宋诗诗,偷眼瞧楼梯口的许经理已经骂骂咧咧地回房继续午睡——天知道,这女人怎么还能继续午睡?
包经理关切地小声问道:“宋秘书,你这是哪里做错了事?怎么又挨许经理批评呢?”
宋诗诗抽抽鼻子,欲语还休。见陌生的章多多在旁边,就别过脸,如犹抱琵琶半遮面,恰恰是那侧颜就让章多多全身骨头又酥了二分。
章多多自觉风度翩翩潘安第二,天纵才华只在李白之下,天下女人从十岁到七十岁谁人不爱他呢?除非瞎了眼的。尤其他还是烟水城巨有钱的第一人。
他微笑着优雅体贴地递上洁白的手绢儿:“这位年轻女同志,您,就别哭了,再哭下去,您美丽可爱的双眼就不好看了是不?”
宋诗诗接过手绢儿,抬眸瞥了章多多一眼,侧过身去擦眼泪,只是那泪水如线珠儿,越擦越多,看得包经理和章多多心里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