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长串振奋人心的喇叭声在浓雾刚刚消弥的烟水城大街上响起,许多好奇的老百姓纷纷走上街头。
三辆打着爱心外援旗号的大货车缓缓驶进烟水城,驶向章多多堆满大黄的仓库。
经过一天一夜的抢购,章多多硬是从烟水城种植户以及附近乡镇种植大户那里收到两万斤大黄。两万斤啦,百姓们咂嘴舔唇,恁大个烟水城也只有章多多才有如此能耐。
穿着整洁中山服,还特意用口水将头发抹得溜顺,章多多昂首挺胸站在仓库前,听着众人的议论心花怒放。
“来啦来啦!”孩子们跑来跑后看热闹。
三辆爱心大货车缓缓在章多多面前停下,许殷殷的专职司机许耀宗从带头的大货车驾驶室跳下来,跟随他的是一个很有文化也很有派头的大人物。
“这是省爱心车队的徐队长!”许耀宗向许殷殷介绍。
章多多很识时务,待徐队长与许殷殷、毕主任握手结束才趋前一步与徐队长握手。
“徐队长,您辛苦了。”
徐队长满面微笑,“您是......”
许耀宗急忙介绍:“徐队长,这就是我刚才在路上给您介绍的,烟水城爱心大商人章多多章经理。”
“啊啊!”徐队长又重新握紧章多多双手,“原来这就是章经理啊,一看就是年轻有为,难得啊难得,这么有爱心,事业又成功。这一次,我们爱心外援只有荣誉没有任何经济利益,章经理依然这么热心筹措外援,实在是爱心昭昭啊。等有机会,我一定向上级领导汇报汇报!”
在众多的烟水城百姓面前得到省里大官儿的褒奖,章多多心里别提多爽了。他低头哈腰满脸堆笑:“徐队长客气了,这不是咱们应该做的吗?一人有难大家帮,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大家都是一家人嘛是不是?”
众人呼儿嗨哟齐心协力从大货车上抬下一个用红绸布包裹着的庞然大物。
徐队长招呼许殷殷经理、毕主任,以及章多多经理站到红绸布前,在万目注视下,很有气派地哗啦一声揭开红绸大巾。
原来这是一座石雕“友谊万岁”雕塑,两双粗糙的男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喻意友谊天长地久!
徐队长激动地说:“这是灾区人民连夜雕刻的爱心石雕,以此向章经理,以及多方奔波筹措外援工作的许经理,还有身怀大局的烟水城百姓表示感谢!请毕主任和章经理接受我们的一片心意!”
众人站在石雕前,随同徐队长前来的报社记者啪啪啪连连打开闪光灯拍照。兴奋中的章多多并没有注意到,许殷殷经理在拍照时恰巧站在镜头外面。
两万斤大黄很快装上车,徐队长与众人殷殷惜别,特别再次感谢章经理的爱心外援。
三声喇叭响后,爱心外援车队如同来时一样不疾不徐驶出烟水城。
许殷殷经理也与毕主任握手告别:“我还要前往下一站,不送!”
她唤正与章多多眉目传情的宋诗诗:“把章经理优秀事迹简报口述给我听听——宋屎屎,你别以为这次立了大功就怠慢日常工作!你要戒骄戒躁,继续开发新的战场——”
宋诗诗碎步跟上许殷殷,面红耳赤:“是是是,许经理,您教训得对,我将戒骄戒躁......”
眼看许殷殷经理要走,二叔实在忍不住了,悄悄走到翘着远眺宋诗诗的章多多面前:“侄娃子,那个货款,谁付呀?!”
章多多清醒过来,忙跟上宋诗诗小声问:“宋秘书,那个货款,许经理有没有说过是多少?怎么支付?”
宋秘书眨眨倾城倾国的妩媚双眸,轻声嗔怪:“货款?我不是说过这个订单是爱心外援不赚钱的吗?”
章多多傻了:“可是......我知道是爱心外援不赚钱,但是本钱总是要给的吧?最起码会按去年的收购价格给......”
“章经理,你不是说我们眼光要放长远吗?明年啊,明年所有的生意啊!”宋诗诗低语强调,抬腿上车,露出细白细白的脚踝——如果不是因为钱的事失了魂儿,只怕此时章多多也会因这一双细白脚踝失魂。
毕主任恰巧听见章多多说钱的话,他走过来轻轻拍拍失魂落魄的章多多肩膀,意味深长地说:“章经理,人家灾区百姓都连夜雕刻了‘友谊’石头送你,咱们还有脸说钱吗?咱明年再接再厉啊,再接再厉!”
“明年?”章多多站在大街中间,怔怔地看着屁股冒出一股黑烟慢慢开走的吉普车。
宋诗诗从车窗玻璃里探出头,樱唇微张,用唇语说着“明年”两个字。
“明......年?”
章多多实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加价抢购的两万斤大黄,从章如杰手里抢过来的订单,他心爱的宋秘书从中牵的钱,他以为可以......可以?
结果,他一分钱现钱没拿到,甚至连张欠条都没有,人家就从他手里大摇大摆地拉走了所有的货物,然后给他一个石头雕刻。
友谊?两万斤大黄换来的友谊?
“多多?”二叔狐疑地走到章多多面前,哪壶不开提哪壶,“没说多少钱吗?”
“明年......”章多多脑子似乎被什么卡住了,孩子似的呀呀学语,“我们是爱心人士,明年会有大生意的——”
“我们所有的钱都用完了,等不到明年了——”二叔摇头叹息。
“章经理,你让我把银行的钱全部取出来收货。我媳妇马上要生小孩了,可不可以先把钱还我?”陈甲汗流满面地跑来。
“明年!”章多多挥挥手,“明年我一准儿把钱全部给你!还加高利息!”
“可是我媳妇的肚子等不了明年啊。她这已经被送进医院了,难产啊!”
“狗屁!”章多多变了脸色,一脚给陈甲踢去:“这些年你们哪个不是靠我吃得饱穿得暖?生孩子你也好意思来找我要钱?!滚!狗屁狗屁臭狗屁!”
陈甲怒瞪着双眼,痒痒然离开。
二叔若有所思,“侄娃子,你破产了,不过你还有那个石头雕刻还有明年,二叔怕没有几天了,所以二叔就想这几个月的工资也不要了,回山里喝点粥下咸菜算了——你就另请人记账吧啊?”
“狗屁!臭狗——屁!”章多多一脚给二叔踢去,却踢在石头雕刻上,痛得他差点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