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芸芳离开方家坝回许家山那晚,方氏恨得咬牙,她相信过些时间,许芸芳又会再回来百般谄媚自己,她在许芸芳离开的当晚就设计了种种惩罚不孝媳妇的高招。缠脚之类的只是小儿科,她有的是办法来惩罚媳妇。
方皓轩没有把他的愤怒表现出来,他很平静地到镇上教学,放学后就回家。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许国荣家被许芸芳姐弟放火,第二天便遍小堰塘镇旮旯角角,所有十岁以上七十岁以下的男人和女人都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用说,这些来龙去脉是被添油加醋后渲染的。
除毓洁姐妹外,方氏将全家人集中在六姑娘房里召开临时紧急会议。
众人长吁短叹,许芸芳她是个魔鬼出生的啊,怎么会如此胆大妄为呢?
“我们静等事态的发展吧。”方皓轩作为一家之主表态。
“现在的难处是,我们不能说许芸芳这个泼妇是与男人逃走的,否则五哥会很没面子。”八姑娘叹息着说。
“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准许了她去省里读书。”方皓轩再次表态。
“啊——五哥你真的要兜着她吗?五哥,五嫂闹这么大的一摊事,又与野男人私奔,你还要当她是你媳妇吗?”七姑娘问。
“路人皆知的事,我们怎么再说假话?”八姑娘说。
九姑娘抿抿嘴唇,认真思索后表态:“要不,五哥就离了许芸芳娶李婉忆李会计吧。”
“我同意。”十姑娘表态。
六姑娘也举起了手。
方皓轩苦笑:“许国荣一家也把许芸芳五姐弟的家烧了,且没有抓住许芸芳姐弟的现行。这事也许拖拖就过去了。至于我与许芸芳的关系,等她回来再说吧。”
“她敢再回来吗?”方氏尖声说道。
“她肇这么大的事,总有一天会回来面对,否则,她和她的弟弟们就会一辈子在外流浪。”方皓轩叹气,“大家在外面都要咬定她是到省里读书去了。给她留一条路,也是给我们留点面子。最后的面子。”
方氏噙着泪摇头:“儿子,你心里太苦了。你媳妇才落了胎,又与人私奔,你还处处维护她。”
“娘,我不是维护她,我是维护我们方家的脸面。”
众人想想也是,如果对外承认许芸芳与人私奔固然解气,只是方皓轩和方家便再无脸面。
方氏已经几个赶场天都没有上小堰塘镇赶场了,赶场天的风景全部留给了古家竹林的古氏。
方皓轩如常去上课,但凡有人问起他许芸芳的事,他总会温和地告诉对方:他媳妇许芸芳是到省城读书去了。至于与许国荣家的纠纷,许芸芳姐弟是否放火焚烧了许国荣的房子,那就留给村委会和派出所调查。
小堰塘镇的人很同情方皓轩:事情胜于雄辩,明明许芸芳都与野男人私奔了,可忠厚老实的方皓轩还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天可怜啊这样的好男人!
许国荣和快嘴三娘虽然放火烧了许芸芳的祖房,到底心里不解气,非要村长给说法。
村长说就算她烧了你们的房子,你们没抓现行;你们也烧了她的房子。这不扯平了吗?
许国荣和快嘴三娘是不会认为扯平了的,他们认为自己吃了大亏,带着七个儿子和十一个孙儿孙女浩浩荡荡开进方家坝。
许知安说得很讲理。
五先生,你是代课老师,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我儿子又是你班上的学生,所以,咱们凡事讲道理,咱们不会胡来的,咱们是充分尊重你的。俗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媳妇许芸芳放火烧了我们房子,还烧死了一头大青猪,这个损失该你赔对吧?
方氏坐在轮椅上拿着竹响杆惊天动地地骂,但她哪里是快嘴三娘的对手?而且,快嘴三娘可以跳起脚来骂她,她却只能坐着骂,先天气势就不足。
不论是打架还是骂架,方家坝的人都不是野蛮的许家山人的对手。
方皓轩承认许芸芳是她媳妇,也承认拿钱赔偿许国荣家,他摸摸许知安儿子许小小的头:“每个月老师发了工资就给你带回家,你能做到吗?”
方皓轩承认赔偿许国荣家的火灾损失,这事才算尘埃落定。许国荣一大家人走后,方氏呼天号地,这世道都怎么啦?为什么要欺侮她孤儿寡母的啊?!
方皓轩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任母亲和妹妹们在家里哭闹得天翻地覆。
方皓轩还隐瞒了一个重大事情:他答应了给当初在桉树林追杀许芸芳的人交赎金。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他敢肯定对方是认得他的。
临近发工资的某一天,方皓轩的办公室里莫名其妙放着一封没有邮戳的信,面里只有歪歪斜斜的一行字:邮政局门口垃圾箱。
方皓轩晓得这信是什么意思。
发工资那天,方皓轩腼腆地对学校会计说,家里出了点事需要用钱,可不可以提前支付下月的工资?
会计同情地点头,她早就听说方皓轩媳妇惹下的泼天大祸,她很同情羸弱又忠厚老实的方皓轩。她答应借钱给方皓轩。
方皓轩把六块钱的工资装在黄色信封里交给了许知安儿子许小小,嘱咐他一定要把钱小心带回家交给老汉儿。又另把六块钱装在白色信封里,经过镇上的时候,他随意地把信封丢进了邮政局门口的垃圾箱。然后,他躲在屋角观察,许久都不曾有人来取。
方皓轩慢慢走山路回方家坝。他已经穷得身无分文,既要赔偿许国荣家的经济损失,又要给蒙面黑衣人赎金。
该死的许芸芳!他恨得咬牙。他觉得自己当初没答应娶她就好了,或者早些办了离婚手续就好了。
夜晚,他安静地呆在书房里看书,方氏推着轮椅来,她长长地叹息一声,拿出一个黑色绣花钱包。
“轩儿,你是大男人,怎么能身上没有一点钱呢?要给人知道了多丢脸啊。”
“娘,我有钱。”
“胡说。你都把工资赔给许国荣了,哪里还有钱?”
“娘,许芸芳有个金鸡掉在虎跃涧了,那个金鸡值好几万块钱呢,她答应过和我平分。”方皓轩平静地说。
方氏惊讶极了:“真的吗?好几万块钱?!天啦,这可是一笔泼天大的财富啊!难道是多年前许富贵和人盗墓盗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