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皓轩身体僵硬地直立着,好久,才缓缓伸手拍拍怀里的女子:“我不是单身......我还没离婚......别再让人看见笑话了!”
“我早就成全镇人的笑话了!”李婉忆哭得更厉害,眼泪鼻涕抹在方皓轩胸前,“那你是答应离婚了?那你是答应离婚后和我一起了?”
方皓轩胸腔闷闷地,薄薄而憔悴的唇间叹出一口长气。
渐渐落山的秋阳把两人相拥在一起的影子拉得很长。
情深深意切切,李婉忆打开精美盒子,取出里面的新手表:“皓轩,这是我们供销社临时特供的,一共就五块表。我想着便宜就给你买了。”
方皓轩万般不自在,长这么大,他还没收过女人的礼物呢。
“我......有啊。”他想说不要,就扬了扬手腕,手腕上戴着一块旧表。
李婉忆扑哧笑,直接将他手腕上的手表摘下来放进自己兜里,“废旧物资回收啊,以旧换新。”
方皓轩缩回手,“这哪里成?你要吃大亏。”
“能有机会吃你的亏也是福。”李婉忆柔声说道。
方皓轩更加不自在,脸上有些挂不住,虽然他娶了两个妻子,但是谁也没对他说过温柔软语,一个只是欺骗利用他,一个纯粹是母夜叉,不是吼骂就是奸诈。
“多少钱买的?”他嚅嚅地问,“等我有钱了还你。”
李婉忆得到方皓轩离婚后娶她的承诺,心情大悦,把新手表给方皓轩戴好,突然踮脚啵地一声贴上方皓轩脸颊,趁他没反映过来,已经跑开了。
她咯咯欢笑回首,声音里洋溢着青春女子的自信和欢乐,“方皓轩,你戴了我的表,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我是......你的人?”
方皓轩痴痴地看着李婉忆的背影,待看不见女子身影时才把新表摘下来小心放进口袋里,迈着轻松的脚步,脸颊上有了些生气,走上回方家坝的田坎小路。
我是谁的人?
路上,他情不自禁又回想起李婉忆欢快的背影,和那蓦然回首时的惊艳。
原来,李婉忆在他视而不见的日子里,已经渐渐长成一个丰韵美丽的大女子。
回家后进屋的第一时间,方皓轩做贼似的溜进自己卧房里,将新手表用手绢包好锁进抽屉最里面。
他总有一种心虚感觉,吃饭时感觉家里人都在观察他腹绯他。
“后天赶场,大家要买些啥的报上来。”七姑娘咬着掺了野菜的馒头口齿不清地说。
“我们还有钱吗?”八姑娘小心地觑了一眼母亲和五哥。五哥已经一年没拿工资回家,母亲方氏的私房钱也拿给五哥去为许芸芳还债了,方家坝的首富沦落了。
六姑娘从怀里拿出一个绣荷包,从里面倒出几张一元纸币。
“六姐......”七姑娘声音硬咽。自从母亲中风后,六姑娘是实际管家,现在家里没钱,她只能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大家用。
六姑娘默默点头。
“我还有一块钱。”九姑娘也从身上掏出钱来。
十姑娘跑回房里,小会儿又跑回来,小心翼翼地打开自己珍藏的钱包,倒出里面的几角零币。
大家看向八姑娘。
“可是我一直想攒钱买本诗集。”文艺女青年八姑娘苦着脸,很舍不得地从怀里掏出钱包,期期艾艾地哽咽,“我这两块钱都攒了两年了,想等攒到十块钱才上县城......”
方皓轩沉默了一下,拿六姑娘的钱还给她,又拿八姑娘的钱包还给八姑娘,“六妹的钱先放开,咱们怎么也不能用,以备毓洁姐妹哪天需要用钱;八妹为了她的理想一直在攒钱——如果我们方家连这点钱都还要挪用,那就真没有前途了。”
“可是我们这几块钱能买到什么呢?”七姑娘欲哭无泪,在这个特别贫穷的时候,负责赶场买东西的她要面对大家每天的食物,她总是在期望和更大的失望中煎熬,度日如年。
“我再想想办法。”方皓轩说。
他想到了锁在抽屉里的那块新表。
等家里人都睡下后,方皓轩把七妹叫到屋子里,把锁进抽屉的新表又拿出来,“你和八妹明天到县城卖了吧。”
“这是......新的?”七妹惊讶极了,“五哥你怎么会有新表?这要好多钱吧?”
“肯定是人送的。”八妹心直口快思维敏捷,“啊,该不是李会计送的吧?”
方皓轩瞪眼:“没钱你们嚷嚷,现在有钱了你们还嚷嚷?”
“我们不嚷嚷!”在热切需要的钱面前,七姑娘和八姑娘同时承诺了沉默。
“五哥,等我以后成了大诗人有钱了,我肯定帮你把手表赎回来。”八姑娘激动地说。
方皓轩挥挥手,示意两个妹妹出去。
“不许告诉娘和其他人。”
两个妹妹愉快地答应了。
七姑娘和八姑娘在天明时便起身,怀揣新手表,拽着大脚板开路。两姐妹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宝崃县城,到钟表店卖了手表,再买了二十斤面粉和五斤面,还买了几斤血茹、一袋味精和十个鸡蛋。学着管家的七姑娘没有把钱花完,小心地把余钱收藏好,和妹妹背着东西回家。
姐妹俩的幸福感指数飙升。
那天晚上的晚餐比平时丰盛了许多。负责煮饭的六姑娘在揉面的时候还特地打了一个鸡蛋和在面粉里,又煮了四个白水蛋分别放在方氏、方皓轩和毓洁两姐妹面前。
毓洁两姐妹欢快地吃着煮鸡蛋。
“又给谁借的钱?”方氏狐疑地问,“你们不会学坏了去偷的吧?”
“给李会计借的。”八姑娘冲口而出。
方氏愣愣,审视着儿子的脸色,“你决定和许芸芳离婚了?”
方皓轩摇头:“许芸芳在省城读书,人也不在,我怎么离婚?”
谎话说多了便说顺口了,习惯成自然了,方皓轩不自觉地在母亲和妹妹面前都把谎话当真话说了出来。
说完,他猛可地觉察到了不对劲,索性也不解释了。
方氏看着碗里剥了皮的白鸡蛋,悠悠地叹口长,不再过问买鸡蛋的钱从哪里来。
“今天的馒头特别好吃。”十一岁的毓清可不知道长辈们正在打肚皮官司,张大嘴巴咬了一口掺了血茹和鸡蛋的馒头,真的特别香。
“多吃点。吃完了去作业,晚上早点睡觉。”方皓轩说,眼角的余光扫了六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