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深夜的京城卸下白日的喧嚣变得安静下来，更夫时不时敲打竹梆子的清脆声音让睡梦中的百姓嘟囔着嘴翻了个身。
热闹的韩国公府也安静下来，各处灯火纷纷熄灭只屋檐下零星地留着几盏烛光。守夜丫鬟困顿地靠在门边，脑袋犹如小鸡啄米点个不停。
万籁俱静，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趁着空隙偷偷休息的丫鬟婆子俱是惊慌的抬起脑袋，左右四看，最后一面莫名地拍了拍脑袋，重新靠在房门上闭眼休息。
而此时，春盛阁中各处重新点上烛火，正房内丫鬟婆子进进出出，脚步慌乱。不过一会儿，三夫人的院子也紧跟着亮起了灯。
“自缢？”池双卿突然拔高声音，尾音带着颤抖，“你没听错？”
青莲咽了把口水，“真的，府里都传遍了，说是五姑娘趁着夜深人静撕了被单，人都已经吊到房梁上了，幸好她丫鬟担心她没盖好被子进去看了一眼，这才发现。”
“要不是发现的早，现在府上就不是操办老国公的冥诞而是五姑娘的身后事了。”
池双卿听的心惊肉跳，抚着胸口问：“怎么会自缢？你有没有打听到她自缢的原因？”
“说来这与姑娘还有些关系。”青莲叹了口气，在池双卿疑惑的眼神中低声解释道：“这两日府里都在传五姑娘在二皇子府替姑娘您喝下掺了巴豆粉茶水一事，特别是五姑娘大庭广众之下闹肚子的事儿，私底下更是传的飞快，奴婢猜五姑娘可能是知道了。”
闹肚子都是说的委婉了，有些说得难听的直接讽刺韩明意拉稀带窜丢人现眼。至于话题中的另一人，也被说成是心机深沉，故意想让韩明意出丑。
池双卿气得双颊鼓鼓，“主子的事情也是她们能议论的！我看就该一人拖出去打个十大板，看她们还有没有精力整天胡言乱语！”
“姑娘说的是呢，不过这次她们是别想落的好了。”青莲轻哼一下，“要是五姑娘没出事，她们私底下说说或许没事，现在五姑娘都闹到自缢的地步，这些私底下乱传闲话的丫鬟婆子就等着受罚吧。”
池双卿点了下头，继而想起院中丫鬟，对青莲叮嘱道：“我们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你也多盯着点儿，凡是议论此事的，都给我打十板子然后赶去祥袇院。”
祥袇院是国公府采买训练奴婢的地方，里面的管事婆子各个严肃老练，手段狠辣，没有一个丫鬟婆子愿意退回去重新接受训练。
顿了顿，她皱眉道：“五姑娘名义上也算帮了我，虽然私心里我并不想接受她的恩情，只是如今整个府邸都传遍了这事，我若再不去看她，怕是很多人在背后说我无情无义吧。”
她浅淡一笑，弯起的唇角没有一丝温度。
这......青莲沉默下来，她虽然没有刻意打听，无意中也听到许多人吐槽她们姑娘冷血无情，薄恩寡义。
她深吸口气，低声安慰道：“姑娘别生气，这府里的丫鬟婆子哪个不是长了张见人说人见鬼说鬼的嘴，什么话到了她们嘴里再吐出来都得先坏上两分，以满足她们扭曲的心理。”
“她们还不值得我生气！”池双卿摇头，微眯着眼闪过一抹深思，这件事情一下子传的满府皆知，这背后若说没有推手，打死韩菲菲她都不信。
韩菲菲：“......”禁足中！勿扰！
“算了，我现在没精力搭理她们，你去给我准备一些养生补气的补品，稍后我们去看望五姑娘。”池双卿长叹一声，春盛阁她是不得不去了。
“是，奴婢这就去。”青莲福身，低头退了出去。
池双卿赶去春盛阁却没见到韩明意。
韩明意清醒过后哭闹不止，已经被老太君接去了荣寿堂，一起被叫去的还有三夫人。
她与青莲相视一眼，青莲惊诧问道：“难道说这背后让人传闲话的是三夫人？”
池双卿也被惊到了，不过没有证据的事情不好多说，她摇了下头，“是不是三夫人做的想来稍后就有答案，既然五姑娘不在，我们就先回去吧。”
她们正要抬脚离开，不想春盛阁的丫鬟玉怜开口了，“池姑娘稍等，我们姑娘猜到您可能会来看望她，所以叮嘱奴婢若是看到您就请您去荣寿堂一趟，为我们姑娘作证。”
池双卿脸色猛然沉了下来，她一点都不想牵扯进三房的恩怨，而且韩明意居然料到她会来看望她，这还是一个急于求死之人的心态吗？
她转身就要离开，玉怜见状连忙几步快跑到她们前面张开手拦着，“池姑娘，我们姑娘是为了救你才落到如今地步，现在只是想请你帮她做个证，你都不愿？”
话说到这个地步，池双卿想走也走不了了，她余光注意到四周探头探脑偷听的丫鬟婆子，阴着脸扯了下嘴角，“既然是五姑娘的请求，就凭她的‘救命之恩’我也要去啊。”
‘救命之恩’四个字像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池双卿对着青莲抬了抬下巴，“将带来的补品给这位姑娘，免得别人说我们不懂规矩。”
青莲气哼哼地将手上的锦盒一把塞在玉怜手里，讥讽道：“五姑娘对我们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们会一辈子记住的。”
玉怜不知个中实情，虽然察觉到对面两人语气不善，也没当回事反而得意洋洋反驳道：“要不是我们姑娘，池姑娘还能好好站在这里，你确实该谨记我们姑娘的恩情。”
“呵呵。”池双卿冷笑连声，头也不回地带着青莲去了荣寿堂。
韩明意若是知道她本意想讨好的人已经被她的丫鬟得罪了，也不知作何想法。
*
一脚踏入荣寿堂，一股沉寂的气氛直逼两人面门。看着四处低头垫脚屏气凝神的丫鬟，池双卿也下意识放缓呼吸，神色肃正。
“池姑娘您来了，老奴正要去找您呢。”高嬷嬷脚步急促行来，看见池双卿连忙福身行礼。
“见过高嬷嬷，我才从春盛阁出来，听说五姑娘来了荣寿堂，所以前来看看。”她回了一礼，轻声解释。
高嬷嬷侧了下身子，避开池双卿的回礼，“如此正好，池姑娘请随老奴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正房，青莲被荣寿堂的丫鬟带去了茶房等待。
正房内气氛沉重，韩明意与三夫人各站一边，老太君坐在上首，下方还坐着一脸看好戏的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