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坐在窗边,安静地听着身旁的齐羽说着颠三倒四的话。
“大病一场,然后痊愈,或者是大病一场,然后死去,嗯……究竟有什么不同呢?”年纪轻轻的齐羽对于死亡根本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只是这样的问题似乎总是会出现在青春期的人的脑海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如果可以有死一次还能够活着回来的方法就好了。”
顾渊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就是他有一个同桌,而且这个家伙的脑子里总是塞满了奇奇怪怪的想法,还总是钻牛角尖,如果不是因为她长得好……
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喂!”
手里的足球杂志被一把按倒,顾渊斜斜地瞄了一眼齐羽,眼神懒洋洋的。
“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能够让灵魂出窍的方法?”
“我一不是巫师,二不是神棍,既不是哈利波特,也不是乡下村口整日跳大神的麻子,怎么可能知道那种神神鬼鬼的东西。”顾渊把杂志又重新立了起来,“你这是又吃错什么药了?对死亡突然这么感兴趣。”
“你不感兴趣吗?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话题?”
“不感兴趣,没有。”
“死亡是永恒的话题啊,永远不会过时的!”
“还是不感兴趣。”顾渊把杂志翻过一页,“离别这件事呐,就像是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一样,没有办法拒绝或是挽回。死亡就意味着离别,而离别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而我的脑袋里只能装下快乐的回忆,所以就没有空间留给这些苦大仇深的话题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喜欢极端疼痛或是眷恋死亡美感的人啊?”
“但是大部分的人只是想要平稳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可以关掉的灯光总是比没法关掉的日光来得亲切,但是光的种类却是人们无法选择的固定规则。”顾渊伸手想要去拉窗帘,秋日的阳光依旧刺眼,“就像离别这件事一样,人们总是充满希冀地问,‘不要离开我好吗?’,但往往得来的只是绝望的沉默。喜欢痛苦的人是少数,这也是我反对歌颂苦难的原因之一。”
似乎是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大段看似富有哲理的话齐羽吃了一惊,少女皱着眉鼓着嘴盯着顾渊的眼睛,仿佛陷入了沉思。
顾渊没来由地背后一阵发寒,每次这样被齐羽盯着总没好事发生,上次就是这家伙莫名其妙看着自己发呆了五分钟,让他出门就差点崴了脚。
“顾渊,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说。”
“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
“咳咳……咳……”顾渊一口汽水直接呛到了喉咙里,“你说什么?”
“我问你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
“你这话题跳跃幅度也太大了吧?刚刚还在聊生死,突然就转到爱情上了。”
“我问的是,喜欢,不是——爱情!”
“有什么区别吗?”
“应该……有的吧……我也不知道!我也没有经验嘛。”
“……咳咳,好吧,既然你问了……”顾渊把汽水罐放到一边,左手的胳膊肘架在桌子上,侧过身,面对着齐羽,“喜欢一个人呢,就是克制不住地想要和她亲近,跟她说话,去了解她的一切,包容她的缺点,总是接她的话茬,互相帮助,互相依靠,只要视线里看到她,就会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在心中荡漾开来。”
“嗯……不是很懂,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你终于要鼓起勇气向我告白了吗?”
“滚啊!”
“开个玩笑。”顾渊伸手接住劈下来的书卷,“梦中婚礼的对象是子秋吧。”
“诶?诶诶欸!你不要胡说……¥……”齐羽一下子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脸颊微红,一双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在半空中晃了几圈最后还是慌乱地抓住了裙角,“只是一起生活而已……”
“嗯……”顾渊的右半边眉毛高高地扬起,虽然在尹天程馨他们的连日观察下,齐羽喜欢冯子秋已经是板上只差钉钉的事了,但始终没有得到当事人的确定。
不知为何,看到平日里总是咋咋呼呼的齐羽也有这样一面,顾渊心里面并没有一种很开心的感觉。
“嗯嗯嗯???你们在说什么??”
面对突然插进来的脑袋和声音,顾渊和齐羽同时呵呵干笑了两声,然后默契地扭过了头。
“高练,偷听别人谈话,是要烂耳朵的。”
“什么跟什么呀,我根本就没听清楚你们在说什么。”高练从身后拿出两份剧本拍在两人的桌上,“是这个,课本剧这个月就要开始咯,排练的日程安排很快就会出来,班长大人希望你们能够尽快将台词记住,有问题吗?”
“剧本?”
顾渊愣了一下,他都忘记了还有这茬事儿,最近除了考试和学习,心思几乎全部放在了池妤和陈颖的那件事上,之前答应下来的课本剧大赛完全抛到了脑后。
剧本的厚度大概是在十到十五页的样子,不算很长,但也不算短。
“是啊,剧本,这可是班长大人亲自编写的,据说质量爆炸。”高练一脸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们两个人的肩,“加油!到时候你们登台表演的时候,我一定去给你们送花。”
“额……”正准备翻开剧本的顾渊听了这话,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他偷偷地瞄了一眼正看着剧本的齐羽的脸,“那是什么表情……”
不像是开心也不像是愤怒,更不是羞怯或是其他。
硬要说的话,那就是困惑。
“陈老师也真是心够大的啊……什么都丢给班长……这样真的好吗……”顾渊捏着剧本,略微想了想,还是将其收进了抽屉里。
一会儿再看吧。
说起来,校足球队和市一中的比赛,也应该踢完了吧。
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
活动课下楼走向操场的时候,顾渊在走廊上碰到了柳卿思。
她穿了一件格子衬衫和一条修身的牛仔裤,呆呆地站在三楼的走廊中间,不知道在看什么。
“怎么了?”
顾渊走过去,顺着柳卿思的视线方向看过去,发现目光的终点是陈颖,她坐在教室的中间,和一圈女生待在一起,有说有笑地聊着天。罗依则是一如既往活力十足地站在那里,眉飞色舞的样子就像是在十分卖力地表演话剧。
“哇?那个你也在看吗?”
“嗯,我还挺喜欢的。”
“诶?真的吗?没想到啊!那下次一起去看live吧!”
“哇哇哇!好啊好啊!”
“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嗯。”柳卿思微微地抬了抬下巴,“你觉得这样好吗?”
“这有什么不好的,开朗活泼,家里的问题解决了,也能够和母亲好好相处了,还摆脱了以前经常自闭的坏毛病,不是百利而无一害吗?”
“也是哦……”
“当然是。”
“是吗……”柳卿思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两手抱在胸前,一脸冷漠地看着顾渊说道,“你怎么来了?跟踪我?还是说,你对本小姐图谋不轨?”
“……这都哪跟哪……你可别恶人先告状。”顾渊揉了揉额头,“我好心好意顺道来解救一下你,你还恩将仇报反扣我一头脏水,这我可真是有理也说不清……”
“你在说什么呀?”
“你看看周围。”顾渊隐蔽地指了指四周那满脸写着八卦的围观群众,“柳大小姐,你可上点心吧,凭你的美貌与名气,只要在任何一个人流汹涌的地方停留超过一分钟,就绝对会引起交通事故。”
“哼。”
虽然脸上的表情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已经清楚地揭示出了柳卿思内心的不安和慌乱。顾渊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不擅长应付这些事。想也清楚,一个偏好和文字作伴的人,也很难被赋予过高的社交期待吧。
“跟我来。”
几乎是行云流水般轻松地穿过了人群,顾渊很快便把柳卿思从“交通事故”中带到了教学楼楼下的花园里。
“怎么……感觉你好像很擅长处理这种事。”
“哪种?”顾渊正准备离开,听到这句话,便又停了下来。
“以不引人注目的方式从人群中逃脱,即使他们的注意力本就在你的身上。”
“啊……也许是一种天赋吧,我是个天生的逃跑大师。”
“你不像是会随随便便逃跑的人。”
“嗯……我也觉得自己不是。不过,这可不代表我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啊。”顾渊笑了笑说道,“也许我去学魔术的话,会是下一个哈里·胡迪尼也说不定。”
“天赋吗……总感觉像是做了很多次类似这样的事,最后熟能生巧……”柳卿思轻轻地瞪了一眼笑嘻嘻的顾渊,“你这家伙,以前不会干过很多坏事吧?”
“怎么可能!我是个多么正直的人,你还不知道吗?”顾渊两手一摊,扭了扭肩,“好了好了,一分钟又快到了,我也该走了,还约好了和池妤一起去操场呢。”
看着顾渊迅速远去的背影,柳卿思不禁微微地撇了撇嘴。
“这家伙,嘴里像是一句真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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