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通无阻的道路上,突然窜出来一只野猫,正好从车头的位置闪过。
“吱——”
方嘉年踩下急刹,脑子一片空白。
车轮在光滑的马路上打滑,巨大的惯性带着车子冲向路边的绿化带……
“方嘉年!”
亲眼看着车子撞上绿化带,淇淇吓得脸色煞白,尖叫着冲过去。
明明隔着不远,她甚至能清楚地看到车子报废后不断闪烁的尾灯,却感觉距离被无限拉长。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直接跑过去,她感觉花了好多时间。
心里闷闷的,又酸又涩。
她自认为是个感情淡泊的人,没人能轻易左右她的情绪。
父母相继离世后,别人的生死或者受伤对她来说都不能让她动恻隐之心。
偏偏这一刻,眼前这个第一眼就让她小鹿乱撞的男人,让她慌到分寸大乱。
跑过去的途中甚至接连两次因为左脚绊到自己的右脚而摔倒。
爬起来,再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心脏跳到了嗓子眼,随时都会跳出来。
靠近车子,淇淇反而突然害怕起来,不敢再靠近分毫,怕看到让自己奔溃的画面。
车身冒气浓烈的黑烟,一靠近就能闻见冲天的汽油和烧焦的味道。
淇淇忍不住伸手扇风,但也驱散不了那股刺鼻的气味。
鼓起勇气再靠近一些,只见车头严重变形,挡风玻璃碎成渣,混杂着粘稠的血液散落得到处都是。
男人整个人无力地栽倒,膨胀的安全气囊抵在他胸口的位置,压着他。
旁边被挂到的树干垂直倒下,不少尖锐的树枝竖叉直愣愣插到他的肉里。
鲜血,源源不断往外流。
鼻腔里满是浓烈的血腥味。
淇淇捂住自己的嘴,嗓子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简直不敢相信。
真的是他!
为什么这样不幸的事情会发生在方嘉年这样阳光美好的少年身上?
上一秒还安然无恙的人儿,这一秒奄奄一息,仿佛随时都会被黑夜带走。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探他的呼吸。
气息无比微弱,有一下没一下的,但是庆幸并没有完全中断。
淇淇又惊又喜,手忙脚乱地拨打求救电话。
附身,轻轻摇晃他的肩膀。
“方嘉年,方嘉年,听得到我说话吗?”
眼皮微微颤动,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是谁在哭?
为他而悲伤吗?
大概,是幻觉吧?
他这样失败的人,有谁会在意呢?
好累,真的好累……
想就这样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真能睡去就好了,可以什么事都不用管,什么事都不用想,也不会再有悲伤和失意……
轻生的念头太强,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下去。
就像黑夜里消亡的玫瑰,迅速凋零,随风而散。
“方嘉年,你坚持住,不要睡!”
淇淇此刻就是害怕,非常害怕。
温热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慢慢流逝,而她却无能为力。
上一次这样的场景,还是她养了多年的小狗狗从阳台上摔下去,全身粉碎性骨折。
小狗呜咽几声,似乎还在安慰她别伤心,别难过。
她抱着狗狗,去医院,因为口袋里没钱被拒之门外。
就那样亲眼看着小狗狗没了气息……
多年来的梦魇不断折磨着她。
每晚入睡,她的梦里都会出现小狗狗闭上眼睛前那绝望却释然的眼睛。
害怕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小狗狗就让她意难平多年,何况是人?
恐怕她往后余生都会活在罪恶的梦魇里。
“方嘉年!你坚强一点好不好,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静谧的黑夜里,只剩下她绝望的声音。
她拼命地叫他的名字,用手帮他堵住伤口。
但他身上的伤口太多,堵住这里,血液也会从另外的地方飙出来。
他的伤也实在是太重了。
肢体被藤蔓穿破,血色如不断长出殷红的倔强玫瑰,正在不断吞噬他的生命。
淇淇看着都觉得疼,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敢看他,但又怕他在不经意间彻底凋零,偷偷看着,内心不断挣扎着。
被人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方嘉年已经快要彻底失去意识。
恍惚中,他确切地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声音无比悲伤……
会是茶茶吗?
他拼命睁开眼睛,但是却睁不开。
残存的潜意识只剩下一个人的名字:茶茶……
嘴里,轻柔地唤着她的名字。
淇淇堵着他伤口的动作瞬间僵硬。
他喜欢的人原来是茶茶。
要不,直接把他交给医生?
她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也不是医生,对他的治疗没有任何帮助,在或者不在意义都不大。
可是,他一个人,肯定很孤独。
只短短一秒钟的迟疑,淇淇跟着上了救护车。
他的手机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想联系他的家人也没有办法。
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直接默认她是病人家属。
不是家属也肯定是朋友什么的。
毕竟没人会对一个陌生人那么上心,为他忙前忙后折腾了一整晚。
天亮时分,手术室的灯光才熄灭,裹满纱布的方嘉年被护士推回普通病房。
他的身边离不开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护工。
医院建议尽快联系他的家人……
家人么?
淇淇随口答应了,却抱着私心没有联系任何人。
其实以她的技术,要想查几个人的联系方式,简直易如反掌。
擅自查询个人信息这种事情不大好,做多了容易伤桃花。
淇淇苦笑:“算了,勉为其难照顾照顾他吧。”
她破天荒地请了几天假,让封晟权很是意外。
毕竟自她入职封权盛世以来就没有请过哪怕一天假,雷打不动准时上下班。
就连过年,她也会在公司站好最后一班岗。
但疑惑归疑惑,封晟权也没问什么原因,直接批准了。
让她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再回来上班。
挂断电话的淇淇长舒一口气,医院走廊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她孤独的身影。
透过病房门的透明玻璃往里面看去。
床上的人儿宛如破碎又被重新粘合起来的瓷娃娃,美丽,也脆弱。
昨晚那样惊心动魄,又那么悲伤,为什么?
因为茶茶吗?
她突然很同情方嘉年,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太痛苦了,也太悲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