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嘉年的话让温茶茶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
装傻充愣还是没清醒？
车祸的后遗症也太严重了。
淇淇脸上也是同样凝重的表情。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车祸发生的时候他伤得最严重的就是脑袋……
又刚刚从漫长的昏迷中醒来。
淇淇走过去，细声道：“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淇淇，之前在名牌店里和你看上同一款包，我买后出门就被人抢了，还是你帮我‘捡’回来的。”
眼底的浑浊逐渐清明，方嘉年浅笑道：“淇淇……是你啊。”
他记得的，这个小哭包，抱着自己在路边街灯下哭得撕心裂肺，看得人心疼得要命。
这么多天，都是她在这里忙前忙后照顾的吧。
虽然处于昏迷中，但他像做梦一样能察觉到周围的动静。
自己身边总有人在不停地絮絮叨叨，和他说话，听得他耳朵都快长蘑菇了。
看向她的眼神不由地变得柔和。
她惊喜地用力点头：“对，就是我。”
心里某个地方猝然长出热烈的花朵，迎着阳光，尽数开放，鼻腔前仿佛都带着阳光的味道。
温茶茶暗自跟着松了口气。
记得就好，刚刚要吓死她了。
淇淇不经意地撩动自己鬓边的碎发，顺势擦拭湿润的眼眶：“你乖乖躺着别动，我去叫医生。”
“嗯。”
淇淇给温茶茶一记耐人寻味的眼神，转身出去。
稀碎的刘海乖巧地贴在额前，方嘉年保持着一贯和煦的笑意看着温茶茶。
既熟悉又陌生。
她忸怩地站在他面前，多了层难言的拘束：“你知不知道你出了很严重的车祸，还昏迷好多天？我很担心你……”
在这之前，她一直觉得心神不宁，还以为是自己工作太忙累的。
现在才惊觉，是冥冥之中在预示她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茫然，摇摇头：“你是我的谁，朋友？家人？为什么要担心我？”
脊背僵直，心头猛地发颤，温茶茶苦着脸看他。
“方嘉年，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再这样她要不开心啦。
她不喜欢这种让人感到阵阵恐慌的玩笑。
方嘉年身上散发出来的疏远感和距离感让她无比害怕。
哪怕他生气，大吵大闹，骂她打她，她都坦然接受。
“开玩笑？”方嘉年蹙着眉反问：“这位小姐，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认识我，但我没在和你开玩笑。”
神情严肃认真，看不出半点儿玩笑的样子。
嗡……
温茶茶脑袋一片空白，握住他的手，木讷地摇头否认：“怎么可能？你不可能不记得我是谁。你连淇淇都记得……”
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从小一起长大，除了家人之外最亲密的存在，他竟然不记得她是谁？
开什么国际玩笑？
她才不信八点档泡沫剧里车祸失忆的狗血情节会发生在她身边。
还是在方嘉年身上。
“你再仔细看看我，温茶茶，你不认识？”
方嘉年和煦的笑容不禁有些挂不住了，抽回自己的手，淡淡道：“这位小姐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现在我要休息，还请你出去好吗？”
哪怕是下逐客令，他也舍不得对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说重话。
只是蓦地冷淡下来的态度让温茶茶无所适从。
很快，淇淇拉着医生进来。
几个人上上下下给方嘉年进行了里里外外的检查，确认他的身体没有致命的伤害，脑袋也没问题。
至于为什么失忆，还不确定。
温茶茶不死心，拉着医生恳求他们再好好看看。
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说失忆就失忆？
耐不过温茶茶的恳求，负责接诊方嘉年的主治医生连夜联系全院专业医生共同诊断。
最终确认方嘉年为创伤后应激障碍。
车祸造成的伤害让他面临死亡的威胁，从而潜意识选择保护自己而忘记某些重要的事情。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完全失忆，只是忘记了某部分对自己来说印象深刻，伤害极大的事情。
比如，她。
也仅有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也可能永远也不会好了。
淇淇心里莫名产生些许淋漓的畅快。
“他忘记你，是他潜意识里自我的选择。”
确认病床上的人儿睡着了，淇淇在走廊里拦住温茶茶。
和她说出这样的话，淇淇并不打算否认自己的心思。
她为方嘉年感到不公。
可是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所谓的公平和不公平，也没有先来后到。
爱了就是爱了，不爱就是怎么也不爱。
“请你尊重他的决定，不要使用过激的手段刺激他。”
温茶茶苦涩一笑：“我知道，所以，我不会强行逼他记起我，只要他健康快乐就行。”
真心祝愿方嘉年能早日康复，也不要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他真的柔软到骨子里，想到他受伤，温茶茶就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人。
独独忘掉她，是方嘉年对她自私自利的惩罚。
他悄无声息又声势浩荡地宣判，他要放弃她了。
如此残忍，却又无比温柔。
心里一片悲凉，但温茶茶知道，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配得到他好的人。
扬起脸，扯出一个惨淡的笑意，温茶茶道：“好好照顾他吧，他是个好人，值得你托付。”
淇淇张了张嘴，想解释一下，她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
真的很喜欢方嘉年。
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过这样莫名其妙的冲动。
温茶茶释然，道：“我懂，就当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嘉年一个机会。”
她看得出来，淇淇眼里不是没有方嘉年。
而方嘉年……
他那样温柔如月光般的男孩子，值得拥有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子。
淇淇怒，道：“可是，你明明知道他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
听他昏迷前一声声喊着“茶茶”，她眼眶发酸，替他感到惋惜。
“我知道。”
温茶茶痛苦地闭上眼睛，许久，又缓缓睁开，蒙着层朦胧的水雾。
“以前我不知道，只把嘉年当成哥哥，当挚友，当亲人……”
从来没有想过，他对她，已经超出界限。
而她，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现在，我对嘉年只觉得愧疚和抱歉。”
“我爱的人是封晟权，我不知道未来有多远，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和我白头偕老。”
“我能保证的就是，在我心脏停止前一秒，我不会停止爱他。”
看向淇淇，她真挚而诚恳。
淇淇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是真心的，并不是惺惺作态的场面话。
说这么多，无非就是让她安心。
她的选择明确而坚定，让她也可以勇敢一点。
“谢谢你。”
淇淇重新审视着她。
“我会照顾好他。”
她不介意从朋友做起，慢慢地靠近他，融化他……
病房里，床上的病人突然睁开眼睛，空洞地看着天花板，眼角的热泪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