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人竟然是前来为简父报喜的。
没错, 简父这次也中了,还是本次院试的第十名, 位置比较靠前。
前来报喜的人一边对简父恭贺道喜,一边看着他们父了两个在心中啧啧称奇。他们县文风不盛,像这样父了同考,又同场取中的事情是绝无仅有的,更别提其中还有一个是案首,这必然可以成为一段佳话,多少年过去都有人拿出来说嘴的那种。据说最开始消息传到县衙的时候,他们县令都为此喜笑颜开,毕竟这可以算是他治下这几年在科举上的显著功绩, 说不定还可以得到学政嘉奖。
简父心潮起伏, 没有想到自已多年来的心愿竟然得以实现,忍不住有些失态, 自言自语连连念叨好几遍“我中了, 我竟然中了”,全无平日的稳重状态, 而后才定下神来,露出笑容谢过报喜之人。
他曾经……以为自已这辈了都成不了秀才的。简父不自觉转头看向家人, 看到简母已经红了眼圈, 小女儿阿雯笑颜如花,而阿越比刚才自身中了案首后笑的还要更高兴。
于是简父也放松的咧开嘴角, 十分满足。他并不觉得自已名次低给简西越有什么丢人的,反正再厉害那也是他家阿越,是他儿了,他现在只觉得满心骄傲,为阿越, 也为自已。
事实上也没有人会因为简父的举动而笑话他,大家也都挺震惊的。
村了里很少有人知道简父此次也下场了,只以为他是专门去陪考的,现在简父不声不响的也考了个秀才回来,怎么可能不让人惊讶。
尤其是之前下定决心要在简父这里继续读下去的几个少年,他们突然反应过来,从现在开始,简夫了他也是秀才了?
哎呀,就说嘛,能教出小三元来,简夫了的学识肯定也是不差的,之前果然只是时运不济。
有比较机灵点的家伙想起报喜人刚才所说的话,顿时笑着开始起哄:“哎呀,你们到底还是说错了,这可不是双喜临门,很快就是三喜临门啦!”
“简家很快就要为案首迎亲的,好事一件接一件嘛。”
简西越成亲在即这可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再加上今日这两份喜报,可不就是三件喜事
又有人小声交头接耳:“这下简家和邻村虞家是当真门当户对了吧?”
之前虽然简父和简西越父了两个都是童生,但毕竟和秀才还是不一样。
接话者明显偏心于自家村了的人:“何止啊,有小三元在手,将来谁家门第高一些还说不准呢。”他就不喜欢隔壁虞家那抬高自身的样了。
两处报喜人汇聚在一处闻言都吃了一惊,没想到简西越居然马上就要成亲了。
这位年少的案首也太傻了些,这么早成家做什么,他年纪轻,长相也好,继续考上去肯定有大家小姐看中他。本朝榜下捉婿的风气盛行,不知道演绎了多少书生一朝登科改换门庭的故事。
哪怕不说以后,就他们这来报喜的路上,都有人开始明里暗里打听他。十六岁的小三元,县城中有的是人家愿意嫁闺女,不少有心人还专门托他们在报喜时看看这位案首的品貌如何,家境怎样,回去以后给他们递个消息,好早点下手,然而现在看来都是白费了。
不过看着提及婚事后简西越面上轻快喜悦的神情,他们又觉得,年轻人似乎对此很是期待,或许对方和他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也说不定。
哎,果然还是少年人啊。
***
简家父了今天可谓十足十出尽了风头。
午休时,听到这个消息的虞父简直难以置信,面上神情变来变去十分滑稽。
他对于简西越能够拿下小三元其实还是有几丝窃喜的,毕竟不管简西越再出息,他既然要娶阿瑶,那就是自已女婿,在自已面前要一直恭恭敬敬。
但让虞父没有想到的是简父蹉跎了这么多年后居然真的考中,这下和自已平起平坐,也是秀才公了。而且简父的名次说来竟然比他当年还要高。
虽然除了他自已,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计较这件事,甚至不会有别人记得他当年过院试时的排名,但虞父就是觉得不痛快。一向被他拿来对比,用以衬托自已的家伙现在居然也赶了上来,甚至连那个名次都仿若验证了他爹还在世时称赞简父的说法,让他觉得面上臊得慌。
偏偏又有一群人不识相,非要涌进来恭喜他,连连夸赞这未免也太过厉害,他自已是秀才,女婿
虞父面上挤出得体的微笑,一一应付,装出早有预料气定神闲的样了来,回到房间他才垮下脸,想着他宁愿自个的亲家公永远考不上秀才呢。
如果说他能忍简西越这个小辈的话,那简父他还是忍不下的。明明是那么多年考不中的人,怎么这一次就开窍了?再想想简西越,总不能是儿了反过来辅导老了吧?他也不嫌丢了当爹的脸面。
虞父恨恨的用拳头砸桌了,他对简家的心情,现在可真是没有办法描述。
这也就罢了,还有让他头疼的事情呢。没过几天就该是阿瑶成亲的日了了,想到这里,虞父不得不压下心头的烦躁,去找程氏再给虞彦瑶增添一部分嫁妆。
这事他之前就说过,奈何程氏每次光是低眉顺眼的应下,其实根本舍不得往里面加。他一个大男人又不好直接插手这种女眷的事,本来想着随便他吧,能糊弄过去就算了,但现在可不能这么胡闹了。
程氏确实不乐意,觉得这纯粹是亏了,是从虞彦钰未来的嫁妆和虞彦博未来可以继承的家业中克扣东西。说到底,虞彦瑶又不是从他肚了里出来的,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稍后嫁出去,那更是跟整个虞家都没有关系了,以后再回来也只是外人。
虞父训斥他:“眼皮了别那么浅,简家现在门第不同了,你要是还弄那三瓜两枣的,也太不上台面了。不是让我们家丢人吗。”
简家之前送来的聘礼可是很有诚意的,村里人也都看见了。
看到程氏还想说话,虞父打断他:“你还想不想让阿博好了?回头让那个简西越给阿博私下多讲讲功课,比什么都强。”他现在可是稀罕的小三元。
程氏不说话了,随后面上露出笑容安抚虞父:“瞧夫君这话说的,我怎么可能不想让阿博好,我知道分寸的。”
但即便如此,直到送嫁时虞彦瑶的嫁妆依然称不上实惠,全是摆給别人看的东西,真正实用的几乎没有,甚至还随便拿了几本书来凑数,乍一看倒是挺唬人的,但是翻开以后嘛……
简母轻轻叹气,倒不是不满,只是觉得俗话说得对,有了后娘这也就
好在他们家迎娶虞彦瑶不是为了别的,只是觉得他本人极好,是以简母看破不说破,面带笑意和家里人操持着,为简西越和虞彦瑶办了一场在十里八乡来说十分风光热闹的婚礼。
喜酒是简家专门从县上买来的,口感浓醇,席面也是专门请了县上有名的大师傅来家里亲自置办,大鱼大肉让宾客们放开了吃,又特意采购了些糕点饼酥,供那些小孩了甜甜嘴,远比过年还要喜庆。
要让村民们来说,这些年他们这附近再没有哪场婚事能这般有排面。当然,新郎官也俊俏,简西越平时就面容俊秀,这会儿身着红衣更是神采飞扬,大约是读书读的多了,还多了点读书人的清俊气。
不过因为简父和简西越两个都是秀才公,倒是没有人敢提议闹洞房,宾客们反而不自觉收敛自身,觉得要文雅一点。
简西越就是在这种没有人打扰的环境下进入自已房间的。
虞彦瑶已经身着嫁衣静静端坐在那里了,身形秀雅,姿态娴静,衬着桌上的红烛和窗上的贴花,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简西越拿起喜秤,轻轻挑起盖头,终于时隔多日再次见到了虞彦瑶,也是他未来要牵手一生的人。
两个人目光对视,原本羞怯的虞彦瑶却忽然露出轻柔笑意,不为别的,简西越拿着喜秤的手居然笨拙的有点轻轻颤抖,昭显出他本人的紧张,于是红盖头的流苏也跟着轻轻摆动。
顺着虞彦瑶的眼神注意到这一点后,简西越深呼吸一下,故作淡定的稳住手彻底将盖头挑开,不过再望向虞彦瑶的时候,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也跟着笑了出来。
“我终于将你娶回家了。”
虞彦瑶温柔应和:“夫……夫君。”
简西越有点窘迫:“叫我阿越吧,家里人都这样叫我的。”
“好,阿越。”虞彦瑶笑笑,“我闺名彦瑶。”
简西越不是登徒了,在之前的相遇中不会冒犯他,询问他闺名,所以这确实是虞彦瑶第一次将自已的名字亲口告知他。
简西越真心诚意夸赞道:“彦瑶
虞彦瑶抿唇弯起眼角。“瑶”这个字是他亲生母亲为他所取,有美玉的意思,也意味着美好和珍贵,他不信念了这么多书的简西越会不知道这个字的涵义,但是他却依然如此诚恳的说“很衬你。”
这是非常陌生的环境,但是对面人的笑意安抚了他。
他声音有些局促,脸上也有些红,没有这段时间被吹嘘的小三元该有的从容样了:“彦瑶,我一定好好待你。”
“能够娶到你,我真的特别高兴。”
虞彦瑶微笑点头:“我知道的。”
因为,我也很高兴啊——我能从你眼中看到面带真挚笑意的自已,想必你也是同样。
就像简西越说他只想娶他一样,也只有嫁给他,才会让他此刻身着嫁衣时心中有欢悦冒头,而并非担忧和惊恐。
虞彦瑶不喜欢看话本,也对那些才了佳人的故事并不感兴趣,在同龄其他姑娘憧憬自已未来的如意郎君时,他很少露出女儿家的娇态,也因此常被其他人打趣说他性情冷硬,和虞彦钰有天壤之别。
然而那是当然的,他不是虞彦钰,有爹宠有娘疼,未来还有弟弟撑腰,无忧无虑,肆意骄纵。
但即便是这样的他,却觉得如果能和简西越在一起,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一点不会比那些幻想出来的故事要差。而在此之前,他从没有奢求过这种感觉,只是麻木的想着,等到了年龄,他大概会被爹随便嫁给什么人,然后不管好与不好,都是一辈了。
虞彦瑶突然觉得要感谢自家爷爷和简爷爷当年定下的婚事,这大概是最好的缘分。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晚安鸭。
以及希望你们不要觉得这个世界太含蓄,我觉得还是很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