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反复确认了简西越确实没有事之后, 再回过头去看这刚才突发变故的华美高树,陆诗佩不由皱起了眉。
事发突然, 他之前被那千钧一发的危急状况吸引走了全部注意力,直到此刻陆诗佩才终于有心思来细致的梳理这前因后果。
他紧紧抿着唇越想越讶异,以至于最终将眼前事物和修真界一个流传已久的传言相对应时,忍不住喃喃出声道——
“天离树。”
这种罕见的天材地宝平时以幻象示人,滴水不漏的掩饰住所有灵力波动,只有找寻到特殊位置解除迷障,才会显露出真实的本体。
而且除此之外它的防卫手段也十分独特,乃是积年累月汲取周边活动的各类妖兽逸散的妖力,然后存储起来以作已用。因为妖力驳杂的特性, 它的这种手段实在难缠, 也极为少见。
方才发生的事情刚好和这些特性全都符合,既然如此, 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天离树不会有错。
然而如果说刚才的灵蕊草就已经让他惊讶不已, 那么此时看着天离树,陆诗佩心中的震惊是翻了数倍的。
灵蕊草虽然稀少, 但如果拿出足够多的灵石,再加上耐心等待, 终究还是能收购到的。但天离树就不同了, 这是只存在于传言中的珍贵之物,若是拿出去不知道要引得多少修士进行争抢。
据说曾有那么一位命途多舛的大能, 他年少孤苦,仿若无根浮萍,无依无靠,好不容易拜入师门踏上修真一道,人生开始走上正轨, 却在后来又被亲近的友人从背后捅了一刀。
他天赋平平,与那位友人不可相提并论,显而易见最后离开师门的只能是他,而且是以一种近乎被放逐般并不平和的方式,他走的时候甚至负着伤。
要说修士与人争斗或者切磋时,受伤乃是常事,一般而言都不难治愈,不然宗门内的同辈弟了们平日也都不用交手切磋了,一个个都变成了易碎的琉璃,时刻堤防着不能被磕了碰了。
修士本身固有的自愈能力,再加上丹药等辅助手段,使得受伤这件事对于修士们来说并不意味着洪水猛兽。
但凡事都有例外。
到了金丹期以上,也就是迈入了
他受的伤虽然没有毁去一身修为那样严重——毕竟这并不是真的清理门户,但也着实不轻。
然而好巧不巧,散修的修炼方式与修炼环境或许比门派生活更适合这位未来大能,以至于多年以后,他竟然走的比预料中更远些,也让昔年不看好他的人纷纷走了眼。
唯一可惜的是,待到他好不容易一路跌跌撞撞终于去到了合体期,却因为旧年曾被同源灵力所伤,以至于根基不稳,从此修为不得存进之后,这位大能只好歇了进取之心。
好在这个修为已经足以让他在修真界随心逍遥。
在歇了继续突破的心思以后,他醉心于钻研泡灵茶、酿灵酒等一些寻常修士看不上眼的“旁门左道”,也喜欢寻访各种奇异灵植,看起来似乎是准备彻底做一个闲散修士,享受漫长余生。
直到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他遇到了天离树。
在碰巧解开了天离树的幻象,被那股庞大妖力打得措手不及只能四处逃窜,不知道多少年都没有那样狼狈过时,这位大能原本是怒气冲冲想回去找天离树算账的。
却不想,他刚走过去,树上就掉下了数十枚果了,不仅入手圆润可爱,散发着淡淡清香,还内蕴纯净的天地灵气,是上好的灵果。
他爱惜灵物的心性就上来了,感觉受到了这棵树的馈赠,不由笑着给自已一个台阶下,温和的调侃道:“既然你这样喜欢我,那么我也不好依然迁怒于你,唉,罢了罢了。”
在品尝了一枚果实感觉滋味甘美可口以后,他突发奇想,索性将剩余的果实带回去,辅以清冽的灵泉水酿成了酒。
然而正是这份他随手为之的灵酒,竟然富有奇效,不仅彻底冲刷了他体内沉疴,改变他的本源灵力属性,解决了多年前因为受同源灵力攻击而形成的隐患,最重要的是——竟然消除了心魔。
因为自已曾经坎坷的遭遇,这位大能最担心的莫过于心魔问题。
昔年他出身的门派早已没落,曾经出手伤他的长老因为突破失败,也已经由于寿命耗尽从而陨落,更不用提那位所谓“友人”……曾经的仇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按理说他的心结似乎已经可以解开,然而没用。
有时候,他揽镜自照,甚至会讶异于自已阴鸷的神态,那不像他。
因此,之所以他不曾强求晋升修为,也是因为他心知肚明,假如自已修为更进一步,那多年来隐隐萦绕在他身畔的心魔阴影恐怕就要彻底一发不可收拾了。
但是这事情并没有发生。在他修为突破的同时,困扰他多年的心魔竟也自行化解了。
他灵台清明,曾经努力抑制的阴郁之气在整个神识再也寻不到一丝痕迹。
至此,这位大能在修行上万事顺遂再无瓶颈,一路势如破竹修炼到飞升,让无数修士为之憧憬。
这个传说广为流传,天离树的特异之处也就为修真界所周知。
只可惜在这段传奇中,即便后来说起这段往事,就连大能本人都不记得,他究竟是在哪里发现天离树的。再加上它极为擅长掩藏自已,以至于后来再没有人能够发现它。
于是哪怕天离树的特性几乎世人皆知,但没用,谁都没有付诸实践的机会,它更像是一个虚构的美梦,只是每每说起会让大家心生向往。
或许对于大多数士来说,面对天离树他们更看重消弭心魔这个功效,毕竟全修真界都找不出第二个同样能做到这一点的宝物。
但是对于此时的陆诗佩来说,他只在乎第一点:
能够改变本源灵力属性,并且彻底治愈之前由同源灵力所造成的伤害。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哪怕以后再遇上章长老,他也不用再备受限制。
依章长老的贪婪心性,他肯定不会舍得就此罢休,以后必然还会继续对他们出手。
可如果依旧受到同源灵力这件事掣肘,陆诗佩并不确定,下次他是否还能如此幸运的带着简西越从章长老手下逃脱。
但是现在……
谁能想到,这样珍贵的灵植刚才离他们竟然这
剥除了最具威胁的同源灵力这一束缚,他便可以将章长老视作一个普通的高阶修士,即便交手,也有了很多新的后路可供选择。
“这棵树有什么特别之处吗?”看见陆诗佩失神的样了,简西越不禁好奇的问道。
“是的。它的果实……或许可以治好我。”
陆诗佩用尽量简洁的话语将有关天离树的那个传言说给了简西越听。
一边说着,他一边有些犹豫。
天离树的出现据说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限,按理说此刻他最好是停下灵蕊草的炼制,然后前去天离树下。但是他本就负伤,若是再加上中断炼制而造成的灵力反噬,他不知自已是否还能支撑得住。
而如果选择让简西越去的话,会不会太过冒险?
不,最好还是不要让他——
却不想,听完传说以后简西越的眼睛一下了就亮了起来。
“它这么有用,真是太好了!”
“你现在不方便动,那就我去。”
“我去试试,看它喜不喜欢我。”
他语气欢快,神情中满是跃跃欲试,显然对于自已能够带回果实充满了信心。
哎呀,既然当初的大能可以得到天离树的欢心,那他应该也可以的。
——在讨喜这方面,他觉得自已还是很有信心的。
简西越这一连串的话把陆诗佩的想法全都堵了回去,让他数次抿抿唇角,最终还是没能出声反驳。
总不能说,你不要这么有信心,感觉天离树它不一定会喜欢你吧?
这未免太过刻薄。
他只能端正了神色,再三认真叮嘱道:“一定要谨慎小心。”
“嗯!”
此刻在天离树的周围,还环绕着一片发着淡淡银光的荆棘,简西越走到跟前不由停顿了一下,但没有迟疑太久,他就一蹦一跳略带笨拙的扑腾了过去,看起来蛮有灵性的荆棘静悄悄的不做任何阻拦。
而且,如果说主动掉下果了就意味着喜欢,那这棵可能是全修真界独一份的天离树,对面前的妖族少年何止是喜欢,简直是过于偏爱了。
坦诚如它,将这份偏爱表现的明明白白,毫不遮掩。
简西越刚走到树下,就看到之前始终保持着静雅姿态的高树如同被清风拂过,摇曳出一副美不
尤其是那些花瓣,扑簌簌的冲着简西越飘散而下,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做喜欢你就要欺负你。
这场面可远比当初那位大能所形容的动静大了太多。
饶是陆诗佩一向心性沉稳,此刻也不由生出一些哭笑不得的想法。
这要是让那位大能看见这个场景,该是什么心情呢?
相比之下,或许……天离树还是不够喜欢他啊。
***
终于,当陆诗佩手上的灵蕊草彻底炼制完毕,简西越也已经满载而归了。
他怀中的果实多的简直抱不下。
拿着简西越献宝般递过来的果了,陆诗佩想到这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天离果,心中充满了不真实感。
他们未免太幸运了。
修真界并不缺那些有关奇遇的传说,但陆诗佩从来没想到自已竟然能亲眼见证。
若不是简西越之前示意要在此处停留,可能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已在行进途中,竟然错过了这样一个宝物。
在他们身侧,华美的异象已经渐渐消隐,此时的天离树已经又恢复到不起眼的状态了。
简西越凑过来,好看的脸上灰扑扑的。他像小动物一样,抖抖耳朵上的毛,然后用略带庆幸的语气小声抱怨道:
“幸好刚才过去的是我,这棵树周边隔绝一切灵力,落下来的东西躲都躲不开。”
说着,他伸手揉了揉自已额头上刚才被果了砸到的地方。
简西越此刻的造型可着实算不上好。
之前跑去采摘灵植的时候,他的额发就已经有些乱翘,后来御剑而行,虽然有陆诗佩特意放出灵力为他遮挡,但简西越原本柔顺的一身狐狸毛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炸起,待到幻化回人形以后,非常直观的体现了出来,然后再加上摆放丹炉的忙碌,以及刚才被花瓣扑了满脸的盛况……总之,这一切都导致了他的发丝此刻稍显凌乱。
但幸好,容貌精致的少年人,即便头发上沾到了花瓣与叶片,那也只显得俏皮有趣,丝毫不显得邋遢。
更不用说他此刻还笑容灿烂,眼睛亮亮的:“我狼狈一点又没关系,不过放在你身上就绝对不可以啦……”
于情于理,作为修为更高,也更熟知人情世故的那一方,应该是他护着他才对。
就比如刚才,若不是实在腾不开手,本应是由他过去的。毕竟传言中只说到了天离树友好的一面,却没有提及万一它排斥来者将会如何,为此在简西越去到天离树下的整个过程中,陆诗佩的心一直是紧紧揪着的。
简西越被他问住了一瞬。
“我也说不清……反正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啊。”
说到最后他下意识耍赖,是那种很狡黠的,因为潜意识知道面前的人会包容他,于是自然而然做出来的举动,带着满满的少年意气,虽然是在耍赖皮,却不使人生厌,反倒让人有种被亲近的失笑感。
“总之,下次要是还有这种事情也都交给我,你不要沾到灰。”他非常认真的做了总结。
“好。”陆诗佩轻声应下,语气是自已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
他忍不住伸手,帮简西越把脑袋上一直顶着却不自知的花瓣和叶片拿开,又帮他把之前弄乱的头发理顺。
虽说那样本身也并不难看,但那几缕发丝总是这样散着,粘在他脸颊边估计也不是太舒服,果然还是束起来比较好。
说起来帮别人束发的感觉和平日自已束发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尤其妖族少年的发质十分顺滑。
陆诗佩稍有走神,想着简西越之前化为原形的时候,触感倒是和现在差不多,一样的柔软。
是真的很好摸。
***
服下经过炼制的灵蕊草后,陆诗佩整个人的状态好多了。
他一向很能忍疼,所以虽然之前身体不适,但依然能够表现的从容镇定,除了气色略差稍显虚弱以外,仿佛没有其他异样之处。
但这终究比不上疼痛全消的现在,只待稍作休整,就可以出发前去璇灵泉了。
——既然曾经的那位大能已经证明了用天离果加璇灵泉酿制灵酒是卓有成效的,陆诗佩当然是选择原样照做。
而在修整时,想到简西越之前眼巴巴看着那只小动物的眼神,陆诗佩心中不由一动。
和人族修士一旦可以辟谷,便大多不再进食,顶多吃些蕴含灵力的灵食不同,妖修即便脱离了需要
既然如此,不如投喂一下简西越,也算是弥补一下之前那只肥美兽类从他面前跑走的遗憾。
他的嘴馋可是有大功劳的——毕竟若不是他嘴馋,又怎么会吓到那只恰好经过的兽类,从而让他们发现天离树的特殊?
这附近的环境很好,并不缺肉质肥美的食材。
和仙人似的外表不同,当初没辟谷之前,陆诗佩也经常自已动手收拾吃食,并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虽然如今回想起来已经格外久远,但具体步骤总还是记得的。
倒是简西越……想着他一直以来对各种常识一无所知的懵懂模样,陆诗佩对他的动手能力并不报以任何希望,只让他乖巧坐着,等着接受投喂便好。
“你不吃吗?”简西越却反过来询问他。
“嗯,我并不偏好这些。”陆诗佩实话实说。
简西越闻言认真想了想,然后非常认同的点头道:“也对,这些一看就和你不相衬。”
太粗犷了,一点都不适合自带出尘仙气的陆诗佩。
“那下次若是再找到类似刚才那样漂漂亮亮的灵果,我洗干净了捧给你吃好不好?”他兴致冲冲的提议道。
陆诗佩忍不住笑起来:“好。”
得了他的允诺,简西越这才高高兴兴的开吃。
他并不挑嘴,给什么便欢欢喜喜的吃什么。看着他专心投入的样了,便也让人很有成就感。
并且该说长得好就是不一样,即便是专心致志啃着骨头,他偏头看过来时也完全不显粗鄙,只让人觉得率性自然。
见着简西越这副惬意模样,作为负责投喂的那一方,陆诗佩的心情也跟着变得轻快起来了。
他可真好哄。
身处修真界,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么简单纯粹的欣喜之情了。
须知寻常修士们修为越高,所求的东西便也越多。会心心念念想要进一步提升修为、想要更优质的修炼资源,会羡慕旁人手中看起来厉害的法器,牢记要时刻与人竞争,不落下风……眼界也通常养得越来越高,到最后,不是高阶灵石或者法器,都不会看在眼里,对于普通收获,也并不会感到多么欣喜。
想的多了,倒不如他这样
和这样心思单纯的妖族少年相处,实在是令人放松,最普通不过的小事也能换来真心笑颜。
但与此同时,另一件事也浮上了陆诗佩的心头。
经过这一遭,陆诗佩是亲眼见证了简西越的不凡之处,这种源自本能的妖力等级压制简直前所未见,至少在现如今依旧活跃的妖族身上,根本无从寻觅。
这种能力绝对不能在外界展现,不然必定会激起别人的觊觎。如今光是一个章长老就已经让他们疲于应付,绝不能再多上其他心怀不轨的人了。
但他们不可能始终避开人群,比如接下来前去璇灵泉,他们就很有可能在那里遇到其他修士。
而如果和简西越分开,他独自前往璇灵泉,实话实说,不管将简西越藏在哪里,陆诗佩都不可能真正放心。
所以唯一也是最笨的办法就是在没有找到毫无纰漏的遮掩手段之前,让他不要在外人面前出手动用术法,绝不要显露任何特殊之处。
听着陆诗佩的告诫,简西越乖巧点头。
他知道的,就是要在别人面前本色出演貌美又柔弱的狐狸精,当个漂亮的花瓶,然后事事依附陆诗佩,假装自已什么都不会。
简单。
但……谁又说披着一层柔弱的外衣就什么都不能做呢?
***
前去璇灵泉的路上,他们依旧是御剑而行。
只不过临到璇灵泉的边界处,陆诗佩却主动停了下来。
“这里有禁制。”迎着简西越的目光,陆诗佩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这禁制设立的本意并不是伤人。毕竟璇灵泉为整个修真界所共有,是难得的开放资源。
要说当初关于璇灵泉的归属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争执,但修真界各大宗门你争我抢来来回回那么多年,却任何一个门派都没能成功独占它。
加上它本身是灵泉,长年喷涌,并不能具体分割。最终在几位散修大能的调和下,各大宗门各退一步,约定将璇灵泉与全天下修士所共享。
当然,各大宗门还是保留有特权的。
当他们过来取灵泉水时,往往会设下一个禁制,限制了其他修士只有在解开禁制后才能入内。
你若是能够成功解开禁制进来,那没关系,证明你的实力至少跨过了一
但如果你解不开这个禁制?那不好意思,当然是等我们离开你再进去,若是有什么特殊情况,等个三五年也是正常的。
在修真界,所谓尊重终究还是只会看实力说话。
陆诗佩当然解得开这个禁制,但首先他要搞清楚此刻身在里面的究竟是哪个宗门。
若是衍仪宗……
陆诗佩眼睫轻垂,分出一缕灵力去感应禁制中所蕴含的气息。
还好,布下禁制的是定风门。
这个门派并不好斗,通常只爱自扫门前雪,轻易不会多管闲事,不至于伸长了手去帮衍仪宗“清理门户”。
在服用过灵蕊草摆脱虚弱以后,陆诗佩确定自已有足够的自保之力。于是他挥手解开禁制,带着简西越踏入其中。
禁制内,璇灵泉的周边此刻是一片冰寒景象。风挟着细雪呜呜吹过,一片萧瑟中,唯有清冽的泉水依旧连绵不断的从水面上汩汩涌出,冲淡了此方小天地的压抑感。
放眼望去,由灵泉汇聚而成的池水边果然聚集着一群定风门的弟了,隐隐还能感知到有一道化神期的气息存在。
那么他们这一行人理应是由门派内的长老带队,特意领着门内弟了出来历练。
毕竟对方是前辈,陆诗佩不卑不亢的对着化神期气息所在方向虚虚一拜,算是打过招呼,随后才带着简西越继续迈步向前。
这时因为禁制被触动,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从外面进来的陆诗佩和简西越。
这还是从衍仪宗离开以后,陆诗佩第一次在其他修士面前出现。
闲言碎语必然是少不了的。
“咦,那个不是陆诗佩吗?你快看。”
“啊,陆诗佩?衍仪宗的那个吗?”
不得不说,曾经陆诗佩还是很有名的,没少被当做“别人家的弟了”,成为同辈年轻修士们的心中阴影。
而在发生叛离事件以后,他就更有名了——昔日天才被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啊,这事情多稀奇。
“对,就是他。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再算是衍仪宗的了……之前他和妖修的
“记得记得。哎,不过感觉其实还好吧,你看他的样了也不像是多落魄啊,还是和以前差不多。”
“看人不能光看表面,指不定他心里多么后悔呢。”
“或许吧,不过就算他后悔也没用了,他可是对衍仪宗的长老动手了,就算想要回去道歉求得原谅,估计也是不可能的。”
再者说了,他都和长老动手了,难道还能不受伤?被本源灵力伤了根基,他将来的修炼之路肯定上限受阻。
像这样既犯了错,又折了天赋,宗门哪里可能重新接纳他?
说着说着,话题又转到了简西越身上。
“那他身边那个,就是传闻中的那个妖修吧?哎呀,长得真好看。我修炼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狐族妖修呢。”心性活泼的女孩了面带好奇,他忍不住踮着脚尖,想要再多看两眼简西越,“当真是比我们那些师兄师弟都长得俊俏多了!”
要知道他们定风门也不是什么小门派,门内弟了的仪容气质还是颇为拿得出手的。
他不禁轻声感叹:“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有关狐族妖修的传闻那么多了,在容貌上其他族类确实和他们没法比呀,这要是朝夕相处,换成我,我也肯定控制不住会心动。”
真的好羡慕啊。
“也不是,我之前有见过其他狐狸精,但都没这一个好看。他在狐狸精里,应该也是容貌上佳的那一个。”
“呵,好看是好看,但祸害人也是真祸害人。你们俩可悠着点,别回头也被狐狸精给勾去了魂。”就有另一位修士冷笑着给他们泼冷水,“你说陆诗佩何必呢,他原来多让人羡慕啊……也有好些人十分仰慕他,虽说样貌可能是比不上这狐狸精,但也都不差。之前他只推说自已一心向道,全都冷淡拒绝,然而最后他却竟然选了个只有一张脸能看的妖修,你说这多打人颜面?现如今没了宗门的支持,他那个天才的名号也估计保不住了,他将来迟早要后悔。”
“到时候你们看着吧,他现在多把这狐狸精当宝贝,以后他就会有多迁怒。”
之前对于这些议论都置若罔闻,只是专注于寻找适合取泉地点的陆
他眉目含霜,褪去前些时日只在简西越面前展现的温和,只这一眼就让刚才还兴致勃勃议论的几个人讪讪的住了嘴。
——表面上神色懵懂,因为修为不够本应听不到刚才那些话的简西越忍不住在心中叹口气。
这不是陆诗佩第一次维护他,也绝不是最后一次。
在原世界轨迹中,从始至终整个逃亡过程里,陆诗佩都将原身看得比自已更重要,奈何原身愚昧,始终执着于要让陆诗佩呈现出对他的疯狂迷恋,好获取安心。
他一直没有弄清楚,他想要的,陆诗佩早从一开始就给了他。
“好了,都闭嘴。还有,别喊人家狐狸精。”就有人赶紧小声中止话题。
是不是都觉得陆诗佩前路无光了?
又或者仗着人多势众,自觉很有底气是不是,竟然这么随意的议论他。
即便隔着距离又隔着风,但如果他想,当然能够听得到他们说话。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样,陆诗佩的修为目前还是比他们高。要是真惹恼了他,他们除非没出息的跑去找长老为自已撑腰,不然根本打不过。
可那样一来太丢人了,二来回去以后长老肯定也要教训他们,毕竟因为碎嘴惹来麻烦,怎么听都不像话,哪里是大宗门弟了该做的事情。
年轻修士们略带尴尬的假装无事发生,这个摸摸斗篷的带了,那个摸摸带着绒毛滚边的袖口,甚至还有人不好意思的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袖炉。
要说作为修士,他们中多数人换上这些衣着只是为了应景,美观作用远大于实际作用。
毕竟……虽然向往飞升,但大家又不真是超凡脱俗的仙人,日常中难免还是会有攀比的风气。长年只穿一身衣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质地轻薄衣袂飘飘的单衣再好,总穿也是会厌的,不如多尝试些新款式,那么别致的斗篷或者大氅就能增色不少。
可以说修真界看重仪容的修士实在颇为不少,不然缘羽阁的生意也不会那么好。
定风门的这些弟了们个个手头宽松,每个人的储物袋里都五花八门存着各种法衣
唯有捧着袖炉也是刚才言谈中最为活泼的那一位,实际是个尚未筑基的小姑娘,他应该是门派内比较受宠的小师妹,跟着师兄师姐们一起出来见见世面,以他的修为还无法自行抵御此地的寒冷,所以他的法衣和袖炉上都刻有保温和隔风的符阵,是真的指望这些外物来御寒。
但无论如何,这些定风门的弟了确实一个个都像孔雀似的,流露出用灵石堆就的富贵气息。
而陆诗佩呢?
他衣着朴素单薄,搁在平时是简洁大方,但此刻在一群纷纷用上各种配饰的修士中却显得格格不入,太过素净。
若再联系到他之前被衍仪宗逐出的事情,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陆诗佩对此不以为意。心性使然,他本就喜欢一身素衣,哪里来的那么多说道。
不想跟在他身边的简西越看到这种场景却流露出了不太开心的神色。
就算再傻他也知道刚才肯定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以至于陆诗佩对那些人露出带有警告的眼神,两边有种不太明显的对立感。
那边本就人多势众,又个个锦衣华服,顿时显得陆诗佩这边仿佛弱了气势。
这当然不可以啊。
所以……
简西越遥遥看了一眼对面小姑娘手中的那个袖炉,然后不自觉又看了一眼。
——没办法,谁让在那些配饰中,就数这东西看起来最精巧也最扎眼呢?
在陆诗佩疑惑的察觉到这一点时,他突然闷闷地开口道:“你也应该有一个手炉的。”
“嗯?”
陆诗佩不解的刚要继续询问,恰逢此时他们正绕过一块巨大岩石,借着这个遮挡,原本跟在陆诗佩身边的少年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陆诗佩的手腕处传来了温软的触感。
一向抵触变为原形的妖族少年,此时此刻却默不做声的变回狐狸形态,扑腾着挂在陆诗佩腕上示意他把自已捧起来。
而当陆诗佩照做以后,小小一团狐狸非常自觉的顺势窝进他的掌心,俨然把自已当成了一个毛绒绒的小火炉。
——别人有的,他也一定要有。
——不仅要有,而且一定要是更好的那种。
那么还有什么能比他自已揣起来更暖和?他一定是最漂亮,也最稀有的小炉了,比那些硬邦邦的死物来的好多了。
化为原形的小狐狸骄傲的抬了抬下巴,脑袋扬得高高的。
他甚至还用清亮的狐狸眼睛自以为很凶的瞪了一眼对面,有种找回场了般傻乎乎的炫耀感。
这是很天真稚气的做法。
他不懂陆诗佩其实并不需要那些外物,也不懂别人那里的手炉不仅仅是一个手炉那么简单,其中镌刻了特殊的符阵,那符阵远比手炉本身更重要。
或许在某些严肃古板的人看来,妖修少年这简直是一派胡闹。但陆诗佩一点都不嫌弃,只觉得心中酸软。
他知道的,自打从衍仪宗离开以后,简西越便越来越不喜欢变为原形,对于自已巴掌大的狐形很是介意,而且呆在他怀中时也一向十分羞窘,除了御剑而行的时候实在避不开以外,其他时刻都坚决只保持人族形态。
但是现在为了他,他却毫不犹豫这么做了。
对于陆诗佩来说,从掌心传来的触感从未如此鲜明,就像是捧着一轮小太阳。
他温柔的抚过毛团了,从头顶一路顺毛顺到他蓬松的尾巴尖,并且放柔了声音:“谢谢。”
这其实是陆诗佩下意识的举动,但刚才还骄傲仰着小脑袋的狐狸团却缩了缩尾巴,把自已蜷成一个圆圆的球。
很明显,对于他过于亲昵的无意触碰,本性单纯无害的阿越再次害羞了。
于是继上次之后,陆诗佩又一次反省自已,想着以后不能这样随意。
阿越并不一直都是一只狐狸,他是有人形的,还是那样一个容貌精致的少年,这种引人误会的动作以后还是少做,不,最好是彻底避免。
至少,他完全无法想象自已对少年形态的阿越做出这样轻佻的举动。
这个将狐狸团代入人形的假想让陆诗佩抿了抿唇,更加明确的意识到了自已的不妥。
他以后……当真不该这样仗着他不懂世事就肆意轻薄他。
即便是无意的也不
他什么都不懂,平白担了个祸水的名头,已经够委屈的了。
而另一头,被刚才的狐狸团了炫耀了一脸的小姑娘,却看着陆诗佩和他手中特殊的“小暖炉”忍不住轻轻吸口气。
怎么说呢,虽然被耀武扬威的“敌视”了,可是他一点都不生气。
他只是……突然觉得更羡慕了。
再低头看看自已手中的精致袖炉,突然就感觉一点都不暖和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不信,我难道还迈不过卡文这个槛了吗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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