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一袭青衣的孟脩坐在书案后执笔写一信件,眉眼如墨俊泽的面容沉稳,手中笔墨游走,字迹铿锵有力,行书自成一派。
砰!
房门被人自外大力推开。
一身藏青衣裳的孟大娘走了进来,面色不大好看,眉头紧促喊了一声“大郎。”原本想要发问,看到孟脩冷清面容,话梗在喉中说不出来了。
不知怎么,随着大郎这些年年岁的增长,她对这个大儿子愈发有种莫名畏惧感。
但毕竟自己是他的娘,孟大娘端着架子抬了抬下巴,走上前语气略严肃道:“大郎,娘有事与你商量。”
“嗯,娘请入坐。”孟脩放下笔将写好的信件装入信封,优雅起身走了过去。
座位上的孟大娘捏着帕子,眉眼带着忧愁开口:“大郎,是爹和娘对不住你,给你娶了一个无才无学还无颜的妻子,你爹去的早,娘今日给你做主,不若趁着这两日把那姜四丫休了。”
孟脩脚步一停,神情带异看向母亲,“娘何出此言?”
“你是不知那姜四丫有多张狂,不仅叫来姜家人砸了前面的名贵瓷器,这几日她处处与我作对,甚至于扬言要捏断我的腿脚。”孟大娘气的捂住心口,孟脩上前帮忙倒了一杯茶。
“她的确是有所变化,但儿子接触了几次,她不是那般恶人,大气伤身娘不必气愤,到时我会好好同她说说。”说罢,孟脩把茶水递过去。
孟大娘这个时候哪能喝得下去茶,看也不看压根没去接,只顾添油加醋说:“大郎你不知,姜四丫她嘴边时常嘴挂着其他男子的名字,她曾与我说她本不喜欢你,能被你休了她很欢喜,说咱们孟家配不上他,更过分的还说你爹不配贤名、”
“娘。”
孟脩黑眸严肃,开口直接打断。
娘的性格他比谁都了解,且不说其他,四丫怎会知道爹的事迹,就算知道她也不是会说这些话的人。
倒不是他相信,而是她聪明,不会说这般无脑的话。
娘说谎与否,或拿谁说事,他管不了,但不能拿逝去之人说事。
听闻这话,孟大娘掀了手边的茶水杯,面红耳赤情绪激动道:“难不成是娘在说谎?我这般还不是为你好。”
孟脩没有接话,抬手将弄湿的桌布折起避免水渗开,内心对娘的话是不信的,但出于对长辈的尊重他不会反驳。
看儿子不说话了,孟大娘以为他在考虑休妻这事,便又道:“大郎,娘知道你敬重你爹,你爹在世时那姜四丫也的却表现乖巧听话,如今你爹不在了,她才进门几天就敢如此放肆,你爹可是最见不得这般耍心眼之人。”
孟脩一双漂亮的瑞凤眼毫无波动,纤细的手指捏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并不作答。
见他不为所动,孟大娘又旁敲侧击的拿孟家名声说,“这几日村里谣言满天飞,都说我们亏待了她,家家户户都在看我们的笑话,孟家一直是十里八村贤名远扬,几十年的荣誉不能叫她破坏了名声,坏了名声你爹爹在天都不得安心。”
孟脩喝茶的动作一躲,这次有了反应。
见此,孟大娘嘴角上扬,眼中浮起一抹得意。心中自知对付这个儿子还得拿老爷说事,便安心等待他的回答。
孟脩忽的抬眸,便对上了母亲那未收回的笑意。
明明是为了儿子好,可眼睛母亲里除了急迫的等待回答,压根没有其他担心关怀的神情。
“我不曾有过休妻的念头,爹爹临终前的话娘也听到了。”孟脩淡道。
他年少时亲自见过被休弃妇人投江自尽,自然不会做那般刽子手,四丫也不曾犯伤天害理之事,他不会弃她于不顾。
孟大娘面色一僵,生硬劝说:“她这般的性子哪里能配得上你,入秋后你就要参选举人考选,我听二郎说大夫子都准你批改学生作业,必定能入前三名,日后定是要入朝为官的,有这般粗俗的妻子岂不是让同袍之人笑话。”
孟脩黑眸微敛,对母亲这番话也是不赞同。
一个人有所作为与妻子有何关系,真正有学识涵养之人怎会拿糟糠之妻嘲笑。
“这般粗陋女子休之也不可惜,到时候我娘再给你找个貌美听话会写字的,或者你跟娘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这次定给我大郎挑一个喜欢的。”孟大娘着急的凑近劝说,言语间无不透露着焦急。
“不必。”孟脩拒绝。
“大郎,我可是你母亲,她一个新妇便这般不敬重我,你还要维护她?你怎的连我的话都不听。”几分劝说不成,孟大娘有些恼羞成怒。
孟脩将茶杯轻轻放落桌上,清隽的声音响起:“娘且安心,沐休结束后我会带她一同去镇上,临近备考身旁也需要个人照料,这般娘耳边能清净些,四丫我也能亲自管教。”
孟大娘被儿子的话噎住了,反驳的话根本无法说出口,大郎要是高中举人,她便能享福当个官家太太,一想到那情那景她不由的抬了抬下巴。
一个姜四丫毕竟比不得官家太太重要,等大郎中了举人老爷,日后当个官见多了各式各样的美人,岂会记得姜四丫是个什么东西,到时还不是任由她收拾。
“也罢,娘为了我大郎就忍这一回,大郎多多用功看书,定要争气高中才是。”孟大娘面容满是勉强。
孟脩眼眸淡然毫无波动,抿唇开口:“自会尽力。”
看人这般冷清,孟大娘心底里有些不喜。
大郎把他爹的话当个宝供着,她这个做娘的话却不放眼里,难怪她会没由来的厌恶这个儿子。
还是她二郎讨喜。
孟大娘一刻也不想待,起身径直出门走向前院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