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猴子和半秃杨伟同时一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熊毅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办起案子来谁的面子不都给，不然早就升任公安局长了。
他竟然拍着胸脯给李三寸做保证？
这他娘的还有天理吗？
六猴子干咳一下，给半秃杨伟使个眼色。
杨伟会意，扶了扶金丝眼镜：
“熊所，凡事都要讲个证据，作为公职人员这么武断下结论，不太好吧。”
“证据？”熊毅：“我就是证据！”
民安派出所七八十号男同胞，吃了一个多月韭菜，效果就没变过，女家属们都乐得合不拢嘴了。
平常嫌弃自己加班多的夫人，天天等到深夜送上一盘韭菜炒鸡蛋，把小孩房门死死反锁。
听她意思要抓紧时间，生个二胎来着。
掺壮阳药诈骗？
亏你们想得出来！
先下农药想栽赃小师弟不算，后来又眼红韭菜卖得太火，利益熏心主动跳坑。
现在还想让自己抓人？
这些话熊毅没当众说，只继续道：
“杨伟律师，想告李善忖诈骗，你们也要拿出确实可靠的证据。就我现在了解的情况，你报警了也没法立案。要是不服，可以向检察院投诉，或者直接向法院起诉。”
说到这里熊毅顿了顿，指着六猴子和身后一群黑西装小弟：
“我能看到的，是你们聚众上门闹事，不但损坏他人财物，还有涉黑嫌疑。”
话音刚落，四个民警齐齐上前一步：
“闹什么闹？还不快散了？”
十几个黑西装小弟吓得脑袋一缩，看见六猴子微微摆手，跳上五菱宏光就跑了。
熊毅看看一群唉声叹气的老人家：
“乡亲们，农业公司和李善忖之间是经济纠纷，大家要是不满意就走法律程序。但你们再这样堵路砸门，搞不好是要拘留的！”
这——
六猴子和半秃杨伟同时暗叹一口气。
李三寸有熊毅撑腰，当场是肯定拿不下来了。
反正这些泥腿子都签了正规的借款合同，哪怕闹到法院钱也还是得还。
小贷公司养了这么多小弟，不就是催债的吗？
这活，他们专业。
两人萌生退意，一起向后退了一步。
身后中文系高材生曾二牛却双脚直打颤，眼泪差点下来了。
要是不把钱拿回来，身后这五六十个被忽悠借钱的老乡，会活生生把自己撕了。
曾二牛又想起田钩的凶残冷笑，还有疤脸男人贴在小鸟上的锋利手术刀，胯下一凉扑通一声跪下了：
“李总！求求你救救老乡们吧！大家都借了七八十万，哪有这么多钱还？还不被逼得家破人亡？”
老乡们也站不住了。
胆子小的，一边痛骂曾二牛，一边和李善忖说好话求退钱。
性格暴躁的当场就要冲上来，要不是现场站着民警，搞不好曾二牛就被当场分尸了。
饶是如此曾二牛还是挨了几下好的，原本还未消肿的脸，又马上肿回去了。
曾二牛跪爬着冲向前，嘭嘭磕头：
“李总，你就帮帮老乡们吧，不然我也没脸活在世上了。”
李善忖侧身一步着姜红鱼避开：
“曾总，条件全是你们开的，合同也是你们拟的，现在又想反悔，这未免也太儿戏了。”
“李——”
曾二牛刚说一个字，就被山脚拐弯处响起的刹车声打断了。
一辆白色宝马和一辆黑色保时捷，一前一后停到跟前。
曾二牛看清走下宝马的女司机，马上像见到菩萨似的，起身冲上前：
“姜镇长！你来得正好，求求您救救乡亲们吧……”
姜红鱼厌恶的看了他一眼，点头和熊毅、李善忖和妹妹打个招呼，又看看五六十个面若死灰的老人家，耐着性子听完了。
刚想开口，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转身柳眉一挑：
“你跟着来干什么！”
田钩粗壮脖子一缩，指着六猴子：
“我来接他回去。”
姜红鲤凤眼一瞪：“人接到了，还不赶紧走？”
“走走走，马上走！”
田钩连连点头，赶紧招呼六猴子上车，临行前还狠瞪了曾二牛一眼。
曾二牛吓得直打哆嗦，直到保时捷带着别克消失在山脚拐弯处，才张开口：
“姜镇长，求——”
“让老乡们散了，你在门口等着！”
姜红鱼毫不客气打断，转头道：
“熊所，又给你添麻烦了，放假还不得安宁。”
“这不是有个活泼的小师弟嘛。”熊毅拍拍身边李善忖肩膀：
“搞不好还是假的。”
李善忖哭笑不得，等四个民警把五六十个乡亲们劝走，才领着姜红鱼和熊毅回院子进堂屋。
姜青鲤原本想坐在李善忖对面喝茶，被姐姐眼睛一瞪，嘟着小嘴溜进客房，试穿成人版黄金圣衣去了。
沈豆豆躺在太阳伞下，和脚边的ravage一起盯着大门口徘徊的曾二牛。
李善忖倒上两杯热茶，递了过去。
熊毅刚喝一口淡红色茶水，铜铃大的眼睛立马瞪圆了：
“好茶！这普洱哪里弄来的？”
李善忖笑着推过不起眼的茶饼：
“师兄要是喜欢，就拿回去喝。”
“这才像老师的儿子嘛。”熊毅乐了，伸手想接。
姜红鱼微微一笑：“熊所，这可是正宗的福元昌圆茶，差不多150万一饼，你真要拿？”
“真的假的？”
熊毅吓了一大跳，看姜红鱼言之凿凿信了，赶紧放下蒲扇般的大手，大骂道：
“好你个李善忖，竟然想害我！亏老子刚刚还帮了你。”
姜红鱼嘻嘻一笑，拿起茶杯掩嘴。
李善忖指着不起眼的茶饼：
“师兄，你别这么紧张，一点茶叶算不上贿赂。再说这也是别人送我的，喝就喝了。”
狗日的资本家！
钱都是从老子这里赚过去的。
熊毅看看茶饼，又看看院子里停着的库里南和崭新奥迪：
“你又不缺钱，整这么多事出来干嘛？知不知道老子五一挨了多少骂？”
茶台前后三人，哪个不是人精？
最近一系列变故，怎么可能瞒过老刑侦和基层经验丰富的美女镇长？
姜红鱼放下茶杯：
“三寸，这事从头到尾，都是曾二牛他们咎由自取。从道理上来说你一点没错，但是被骗曾二牛忽悠的老乡们，唉……”
堂屋里回荡着幽幽叹气声，跟着神龛上袅袅升起的檀香，飘向大门。
躲在客房门后的姜青鲤，高高竖起了耳朵。
一边是青梅竹马初恋，一边治下快要破产的乡亲们。
两方因为田钩插手的缘故，现在搞得不共戴天。
偏生夹在中间的姐姐，又事业心爆棚，她到底会怎么办呢？
姜青鲤想了一会儿，偷偷看着笑着添茶的李善忖，握紧了拳头。
换做自己，肯定毫不犹豫站在三寸哥身边啊！
熊毅不经意往客房瞟了一眼：
“小师弟，姜镇长说的没错。据我所知，老乡们人均借了龙腾集团70万，年化利息刚好卡在24%。以六猴子他们的手段，这钱肯定能合理合法的要回来。可老乡们，嘿嘿，估计最后骨头渣子都要熬出二两油。”
李善忖拿起茶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姜红鱼喝掉普洱，放下茶杯：
“三寸，从认识开始，你就不是看中钱的人，要不然高中你也不会天天请徐小梅吃鸡腿了。现在老乡们欠了这么多，搞不好就要家破人亡，你能不能——”
“能！”
李善忖舔上茶水：“喝茶。”
姜红鱼一怔，盯着依旧帅气的脸半天没说话。
来之前就能确定，只要自己开口，李三寸绝对一口答应。
可真等他点头，张嘴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
明明是田钩一直针对他，事情才搞成这样，最后还要他来擦屁股。
姜红鱼又是感动，又是羞愧，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期盼，赶紧端起茶杯，掩饰心里的慌乱。
熊毅听到客房门口传来的轻轻跺脚声，又看看脸色古怪的姜红鱼：
“小师弟，姜镇长想提的要求虽然对你不太公平，但的确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了。以你赚钱的本事，还不至于把几千万放在眼里吧。”
“哈哈，师兄都开口了，做师弟的哪能不答应？不然您又得拔我头发去做亲子鉴定了。”
李善忖嘿嘿一笑：“红鱼你别担心，钱我待会儿退给老乡们就是了。”
“不行！”姜红鱼连连摆手：
“三寸你别误会，我绝对没有让你退钱的意思，我是想请你接手农业公司，带着乡亲们一起卖韭菜发家致富。”
李善忖一愣，姜红鱼又笑着开口：
“乡亲们那边我去谈，曾二牛他们开了你做大股东，老乡们等着收分红就行。”
“好办法。”熊毅抚掌大笑：“这样一来坏事变好事，老师也会很欣慰。”
“凭什么！”
躲在客房门后的姜青鲤再也忍不住了，两步冲到茶台前：
“什么老乡？一群势利小人想占便宜吃了亏，最后还要三寸哥买单？还带他们赚钱？你们一个是他老同学，一个是他师兄，怎么胳膊肘尽往外拐？”
姜红鱼表情一滞，想训妹妹却讪讪说不出话。
在场三人，就她没资格提这个要求。
熊毅也有点尴尬，暗暗后悔不该插一脚，要不是姜红鱼非要拉着他做见证，早钓鱼去了。
姜青鲤挽住姐姐手臂：
“姐，你是乡亲们的镇长，又不是他们家长。再说都是成年人，必须为自己行为负责。你能管这次，还能管他们一辈子？”
见姐姐不说话，姜青鲤对李善忖眨眨眼：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老乡们是镇上人，三寸哥也是啊。他要是受委屈了，也不得你来做主？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要三寸哥带老乡们赚钱，也要先问问他意见不是？”
“你说的没错，是我唐突了。”姜红鱼拍拍妹妹肩膀：
“三寸，这事情还是你自己拿主意，无论什么决定我都百分百支持你。”
李善忖端起茶杯，微笑看着一对姐妹花。
姐姐眼神坚定，妹妹面有得色，一样的好看。
要是穿上成人双子座黄金圣衣来个银河星爆——
太刺激了。
李善忖赶紧把香艳画面甩出脑海，摇头道：
“带老乡们发家，我没这个能力。要不这样，这地和大棚能我租回来，种出来的韭菜优先供应给农业公司，价格和亿利一样，六折。”
姜红鱼眼睛一亮：
“三寸你放心，租地价格和原来一样，农业公司现在的人全部清退，我亲自抓！”
“好，”李善忖：“新建的六十亩大棚投入，我一分不少打给农业公司。老乡们的欠款我先垫付还给田……小贷公司，利息就不要了，每月从农业公司利润划一部分给我就行。”
“这——”
姜红鱼又惊又喜：
“三寸，我代老乡们谢谢你。”
虽说这地转了一圈又回到李善忖手里，老乡们还总计欠他4200万债务，但以韭菜盈利很快就能还清，之后的钱可是白赚来的。
换句话说，他是看在自己的份上，才做出这个决定。
姜红鱼只觉被一阵温暖塞住，赶紧鞠躬：
“三寸，我……”
“老同学不用这么客气。”李善忖扶起她。
钱什么的都无所谓。
最近看的修仙小说里多的是杀妻证道，作为预备修仙者，帮青梅一个小忙算什么？
就当为当年恩怨划一个句号，从此谁也不欠谁。
姜红鱼玉腕一热，心里不由得荡漾起来，赶紧触电似的收回手，勾起发梢挽过耳朵。
熊毅转头盯着院子，装作无事发生。
姜青鲤看着姐姐突然红掉的耳根子，高高翘起了嘴巴。
哼！
狗男女！
你们就不考虑一下田钩的感受吗？
绿的发慌啊！
心疼他一秒钟。
姜青鲤见三人讨论起善后事宜，扭头气呼呼走进客房，整个身子狠狠砸到两米宽大床上，拉紧被子。
…
当晚八点，天色漆黑一片，老屋四周依然无人。
李善忖心中默念灵泉，把右手浸进一满池山泉水，拿毛巾擦干手和青玉扳指后，合上电闸转头看向红岩溪。
姜红鱼做事依旧风风火火，不到下午三点就把所有事情搞定，院前这一百二十亩韭菜大棚，今后二十年都姓李了。
不过闹了这么几出，韭菜在县城短时间不大卖得出去，必须拓展新渠道。
李善忖等池水见底合上盖子，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亲弟弟李善长的电话。
铃响三声，电话里响起一个字正腔圆的女声：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