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丫环惶恐道:“那个,要么夫人留下,奴婢出去。”
“不行。”楚胭说。
田夫人气结,正在僵持间,外边仆妇来报:“亲家老夫人请您过去。”
“让她等着!”放完狠话,田夫人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有个台阶可下了。
田夫人不情不愿地出去了,外面传来楚老夫人的声音,引经据典,冷嘲热讽,就差指着田夫人的鼻子骂了,居然说得还很有道理。
若是以前,田夫人肯定要反唇相讥,可如今,人是她请来的,里面还有那个牙尖嘴利的外室女在,她还真不敢太放肆,只得咬牙听着,险些憋出病来。
田铮舌头坏了,耳朵可没聋,听着外边老太太嘲讽自家母亲,一句句说得还颇有道理,脸上不由露出难堪神色。
楚胭诊了脉,拿出银针,吩咐丫环:“扶他躺下,我要为他行针。”
田铮兀自以袖遮脸,楚胭不耐烦地吩咐丫环:“快把他的袖子拿开,还看不看病了?”
对待这种人,她才不会讲究什么服务态度,声色俱厉,丫环不敢怠慢,好声好气连哄带骗,总算让田铮把袖子放了下去。
眼看亮闪闪的银针凑到脸上,田铮吓了一跳:“上丝莫扎针!”
翻译丫环一边按住他,一边翻译,一丝不苟,一字不差:“少爷说,上次没扎针。”
楚胭冷冷地道:“上次我师兄有没有跟你说过,做事要有自己的主见,莫要被内宅妇人牵着鼻子走?你不听医嘱,活该复发,这一次不过是扎针,下次再犯的话,怕是要动刀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扎针,下手极快,几句话说完,田铮面上喉间已是扎了九支银针。
田铮只觉得脸上颈间一阵微微的刺痛,紧接着就是酸麻之感,本来舌头伸在外面,扯得喉咙那儿很是难受,如今这针扎上来,喉咙反倒不那么难受了。
直到这时,他才来得及考虑这女孩子的话。
是的,上次那中年大夫就说过,让他不要被内宅妇人牵着鼻子走,可他也很委屈啊,孝顺母亲,听母亲的话还有错吗?
“有丝摸干是?”不顾脸上还扎着针,田铮问道。
“少爷说,有什么关系?”丫环翻译道。
楚胭冷冷地瞟着他。
“是么?那你随意好了。”她不置可否地说,反而显得高深莫测。
从药箱里拿出准备好的药物,楚胭把它放在锡纸上,点着了火折子放在纸下灸烤,药物受热,冒出一股黑烟,室内顿时弥漫着难闻的药味,她把冒着烟的锡纸凑到田铮鼻唇边,用手轻轻扇动。
烟雾扑入田铮口鼻间,他鼻子一阵发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翻译丫环一直注意着自家主子,忽然欢呼起来:“好了,少爷好了!”
田铮一喜,就要起来,楚胭喝斥一声别动,又行了一遍针,这才把针取下来,随手扔在旁边的桌上。
“好了,去准备诊金吧。”楚胭说,收拾药箱,翻译丫环拈起银针递给她,楚胭看一眼摇头。
“不要了。”她说,带着几分嫌弃的语气。
丫环和田铮都听出了语气里的嫌弃,田铮满面通红,他做的那些事情太过离谱,偏偏每一件这姨妹都知之甚详,待要为自己辩解几句,想了半天却也无话可说。
“谢谢你。”最终田铮只说出这么一句话。
楚胭冷冰冰地道:“谢倒不必了,快把诊金拿来,我还有其它事呢!”
说到诊金,田铮不由得想起了上次那个中年大夫,那家伙还坑了他三百两银子呢,楚胭既然是他的师妹,说不定也懂一些?
听田铮问起铜锣和神鸡的鸡冠血为什么没起作用,楚胭冷笑一声:“你家是牡鸡司晨,好好的神鸡,在你家硬是被压制了,谁又有什么办法?”
田铮半信半疑,又觉得楚胭是在暗讽田夫人,又觉得说不定真是这样?
上次那个大夫,不也让他不要听内宅妇人的话么?
他向来只听母亲的话,这内宅妇人很明显就是指田夫人了。
田铮愣住了,好像他去青楼,开始时也是母亲支持的?
那个喜欢去青楼喝花酒的同僚来找他,他找了借口拒绝了,是母亲劝他,要和同僚搞好关系,让他下次一定去。
后来,他就慢慢地爱上了那种感觉,母亲按照黄历给他排日子,能在妻子屋里歇宿的日子少得可怜,长夜漫漫,他就开始留宿青楼。
楚胭提着药箱出去,楚老夫人还在滔滔不绝,楚夫人扬眉吐气,田夫人面有菜色,见她出来,楚老夫人住了口看向她。
“治好了罢,治好了咱们就回家!”老太太说,很有底气的样子。
楚胭点头。
“祖母,田主事的病已治好了,不过现在还不能回家,”她说,神情淡淡的:“我在等诊金。”
田夫人这才想起,这死丫头看个病,要一千诊金呢!
而且究竟治好了没有?
正要进去看看儿子,就见田铮从里间出来了。
他不再以袖遮面,脸上带着几分笑容,只是那笑容中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
“母亲,把诊金给姨妹吧。”他说,声音干涩。
田夫人气结,就算治好了,哪里便值当一千两银子的诊费?
楚家两位夫人还不知楚胭狮子大张口,要了田家一千两银子,见田夫人不愿,均觉这妇人忒也小气,脸上不自觉地便带出了鄙视的神色。
田夫人气得要命,想起上次三百两银子打了水漂,忍不住问道:“上次你请来的那个庸医,他还骗了我三百两银子呢,说什么神锣神鸡,没一个顶用的!”
楚胭差点笑出来,这母子俩倒是心有灵犀。
田铮刚刚才被讥刺过,生怕母亲吃亏,急道:“母亲莫要提这事了,把诊金给她吧。”
楚胭却已经毫不客气地说出来了:“不是神锣和神鸡无用,而是你家牡鸡司晨,兼之戾气太重,无论什么样的神物,在你家都会被磨灭!”
她摊手道:“上次的诊费还是我替你家付的呢,那个就不算了,今日这一千两银子,快快拿来。”
楚老夫人一惊,这丫头要了人家一千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