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楚老太爷说起张夏的时候,捻着胡须微笑。
他见过张氏在布庄里的样子,那是八面玲珑精明强干,若是去孙女店里,肯定错不了!
“那就这样了,张掌柜,第一个月试用期十五两银子,如果咱们都觉得合适,那就签订契约,每月二十五两银子,年底分红另算。”楚胭很干脆地说。
这也太痛快了吧,张夏有点不太敢相信,她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说:“胭小姐,不知道老太爷有没有把我的情况告诉您,我是和离的妇人,现在一个人过日子,有的生意人讲究这个,觉得不甚吉利,不知道您有没有这方面的讲究。”
楚胭笑着摆手说:“和离不算什么事,只要你踏实勤快做事,不偷奸耍滑,不作奸犯科,你家里的事如何,我是不管的。”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张夏常在市井之间行走,认识的人比较多,她说最近她在洗衣铺子里做事,那边也很有些能干的妇人,楚胭小手一挥,把招伙计的活儿也派了给她。
她郑重地对楚岁华和张夏道:“以后店铺就拜托给你们了。”
“胭妹妹你总得给店铺起个名字吧?”楚岁华心里没底,虽然张夏看着很能干的样子,可她毕竟是个女人,胭妹妹怎么就真的把店交给她俩了呢。
“就叫……”楚胭沉吟,灵机一动:“叫香水有毒吧。”
把生意上的事交托出去,楚胭胭很是满意,赚钱什么的都是手段,她的主要目标,还是为严家复仇。
凭她现在的能力,对付皇帝和宁王还差得远,但要给背师害友,落井下石的孙忠君和赫连海平找点麻烦添点堵,楚胭自忖还是能做得到。
吃柿子拣软的捏,这道理孩子都懂,楚胭也不倒外,她盘算着,自己是先背首诗,给这两小人扬扬名呢,还是买通下人,给他们的饮食之中下毒呢?
没等她有所动作,传来消息,背师害友的孙忠君,死了!
有着上次孙忠君发疯事件的余热,市井之中将这事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幕后的主使不是赫连海平就是宁王,甚至也有可能是两人联手所为。
“胡说八道!俺怎么会杀孙忠君,就他那个龌龊玩意儿,杀他都脏了俺的手!”朝堂之上,满朝文武面前,满脸虬髯的武将跳着脚地骂着,完全不顾御前礼仪。
大夏朝堂之上,庄严肃穆的气氛被破坏无余。
楚观之打量着对面的武将。
崭新的官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极不服帖,像是临时借来或偷来的似的,腰间玉带松松垮垮,像是马上就要掉下去似的,膀阔腰圆,身材魁梧,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站在一帮衣冠楚楚的官员当中,赫连海平就是个异类,显得狰狞又蠢笨。
御史出列呵斥,赫连海平却是丝毫不理,他今天是第一天上朝,便听说了这个消息,甚至还有御史真的在皇帝面前提起了这事,这教他如何不恼?
“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欺负俺们边关武将朝中没人么?告诉你们,这是老猫闻咸鱼,休想啊休想,皇上可在上面看着呢,皇上肯定要给俺们撑腰,你们谁都别想欺负俺!"
赫连海平口沫横飞地嚷嚷着,胡子上溅满了唾沫星子,亮晶晶的,令人看着甚是恶心。
御史再次呵斥,他却依然不管不顾,负责维持秩序的御前武士上前,被他像拨拉小鸡仔儿似的拨拉开了。
“你别动俺,让俺说完!要说杀孙忠君,明明是宁王嫌疑更大,和俺有什么关系?俺跟姓孙的连面都没见过!都不知道他长得是圆是扁!”赫连海平一副委屈的模样,喝道。
宁王就在朝上站着,心下极是恼怒,可他却不能像这个粗人一般,只不停地摇着头:“不成体统,不成体统啊!”
群臣大部分都在摇头。
“这厮确实不成体统,上朝之前,居然没人教他礼仪么?”有人低声说。
“教了有用么,你觉得你能把一只狗熊教会读书识字么?”另一个臣子低声回他。
几个武将却是面无表情,心里暗暗叫好,这帮子文臣成天装模作样,挑别人的毛病一挑一个准儿,轮到他们自己身上,却是巧舌如簧,百般抵赖,读书人的事不叫偷,这下好了,有赫连海平这个二愣子在,看他们还怎么抵赖。
皇帝坐在王座上,漠然地看着下面,他的心里其实也很痛快,这帮子文臣成天装腔作势,借着圣人之言,要求他这个要求他那个的,他早就腻得不行,只是臣子们毕竟都是从大义出发,惹急了还要以命强谏,皇帝拿他们无可奈何,也只得顺着他们。
现如今好了,这粗鄙武夫上来骂一骂,看这帮子文臣难看得像吃了屎的脸色,真真过瘾得很。
赫连海平还在喷,句句都冲着宁王去,饶是宁王再有城府也受不住,出列向皇帝解释。
“皇上明鉴,孙忠君之死,与臣无关,孙忠君曾经说过,赫连侍郎将他抓去,要放了他全身的血,臣以为,这是赫连侍郎推托罪责之辞。”他说,神情严肃。
赫连海平一拍大腿,跳了起来。
“皇上明鉴啊,孙忠君之死,与俺也无关啊!”他叫道:“俺和孙忠君才是一伙儿的,他上次发疯,还说宁王逼他栽赃陷害严衡,这次他死了,怕是宁王杀人灭口!”
严衡的名字似乎有种奇特的魔力,大殿中瞬间安静下来。
楚观之垂下了眼,定国公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沈相眉头微蹙,英慕白嘴角泛起冷笑,皇帝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黄尚书踏出队列。
“赫连侍郎,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到京城这些天来,皇上对你优待甚多,你不好好报答皇恩,却成日在青楼里厮混,你怎么对得起皇上的厚待?”他说,绝口不再提孙忠君和严衡的事。
这明显就是在转移话题了。
楚观之微微冷笑,沈相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赫连海平却没意识到这一点,一下子怒了,他拉住官袍两边,用力一扯,嘶拉的裂帛声中,官袍上的扣子崩裂,这粗鄙汉子的胸膛已是袒露在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