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太后自然也是被圣德殿的爆炸惊醒的。
她本是冲着事发地去的,却在半道听到太皇太后中毒吐血的消息。
两厢相较,她决定先到慈安殿看看,也就来了。
宋玉薇知道她来也不是什么未卜先知,不过是她在被扛回来的路上,不小心瞄到太后一行人在另一条道,与人在激烈地说话。
对方身份卑微,一直跪在地上低着头,因相隔得远,她并不知道具体的谈话内容,不过是凭空想象,胡乱猜测的罢了。
母女两齐齐朝太后福了福。
太后微一抬手,转身往太皇太后寝室走去,边走边道:“怎么好好的就吐红了?”
冯嬷嬷见有人来,忙上前示意安静,朝太后略行一礼后,将声音压得极低,道:“老佛爷已经睡下了。”
众人会意,都禁了声,蹑手蹑脚走进去。
太皇太后的房间此刻静悄悄的,一群人在老人床前沉默地站了一会,见她呼吸平稳,面容安详,脸上血色恢复不少,方松了口气,齐齐退出寝殿。
“证据已被送往太医院,结果应该很快就会出来。”离安道。
“也真是够难为你的。”太后拉起离安的手轻轻拍道:“你本是回来养胎的,没想竟出这许多幺蛾子,过个年,哀家看你都没怎么合眼。可别累着了身体,动了胎气,回头王爷岂不把怨气堆到我们头上!”
离安笑笑:“有劳姑母挂念。妾身与王爷是皇祖母抚养大的,照顾她,为她讨公道是妾身该做的事。就是王爷在,他也会这样。”
“也亏你有这份孝心。”太后叹道:“可这投毒案非同小可,皇宫这么大,又出了圣德殿这档子事,如今乱得什么似的,要想找出嫌疑人,怕是得花费不少心神!”
“太后,王妃。”
太后话刚说完,馨月便从门外走进,朝两人福了福,道:“有人在慈安殿附近寻到可疑人物。”
太后眉梢不动声色地挑了挑。
离安沉下眉头,“带上来。”
说着便与太后齐齐朝正殿走去。
难得有好戏看,宋玉薇自然不会轻易错过,拉着小男孩跟了上去。
说句实在话,她也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这样丧心病狂,竟对一个退居后宫不问世事,甚至神智都不大清醒的老人家下毒。
一行人刚坐定,便见两禁军将一披头散发,浑若疯子的人提到堂下。
女子如幽灵般的双眼将堂上众人扫视了圈,忽然尖叫着爬起想逃,却被禁军推了回来,一头栽进一旁茶几底下,顺势抱紧几脚,瑟缩成团,大呼:“我不知道,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禁卫上前,欲将其揪出,却被离安制止。
“主子。”
馨月见她站起,往疯子靠近忙上前阻止。
“无妨。”
离安在疯子两步外停下,凝视良久,道:“这孩子看着颇为面善。”
馨月闻言,朝疯子看道:“像那婢子。”
太后起身,宋玉薇早已跟在母亲身后。
馨月蹲下,将疯子散落跟前的头发拨开,本想看清她的容貌,却被她脸上那道三寸长的大疤唬了一跳。
横跨整张脸的疤痕,翻卷出来的肌底肉,甚至还能看到肌肉下沾染着血迹的森然白骨。
光看着就觉得整个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更别说当事人。
这得多疼啊!
多大的仇恨,才能对一个妙龄少女下此毒手!
对于女孩儿来说,简直比杀她还要残忍。
众人默然,良久,离安朝馨月道:“去把顾大夫找来。”
馨月应声退下。
“惠妃娘娘,太子殿下到!”
太监的报喊声未落,馨月便与惠妃母子撞上了。
一身湖蓝羽缎的李惠妃与披着猞猁孙大裘的宋玉苂一前一后进入正殿,朝太后行了个正礼。
“你来的正好。”太后说着,瞥了眼几下人,似笑非笑,“你们的人。”
母子顺着目光望去,惠妃目光冰冷,神情淡漠。
宋玉苂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惊呼:“梅更衣!”
“母后什么意思?”李惠妃道。
“什么什么意思?”太后掩鼻哧笑道:“惠妃这话可真好笑!哀家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想告诉你们,这是你们的人罢了。你们的人三更半夜出现在慈安殿附近,又成这模样,方才口里还喊着些什么来着?噢!对了,’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这孩子看到了什么,竟遭此毒手。啧啧,这脸怕是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好不了也是她咎由自取。”惠妃冷声道。
言语间馨月已将顾大夫带了进来。
行礼完毕,顾礼便上前检查。
也不知为什么,原本行为激动的翠玉忽然安静了下来,只抱着几脚,瞪着双空洞绝望的眼睛,什么话也不说,也不知在想什么。
顾礼伸手想拨开挡在她脸上的头发查看伤口,不料,她忽然大叫着站起,抱着茶几朝李惠妃直直砸去。
好在一旁禁卫眼疾手快,将这一动作挡在半空中,才避免了惨祸。
与此同时,顾礼朝着她后脑勺就是一针。
翠玉身体微颤,如遭电击,瘫软在地,没了意识。
顾礼忙又从医箱掏出白绢和药瓶,将一瓶子散发着浓郁酒香的液体倒在脸上伤口处,小心翼翼将周围血迹擦干。
血迹擦掉后,脸上的疤痕更明显了,翻出在两边的肉,像两条鲜红的蜈蚣!
伤口清洗完毕,顾礼又掏出弯针和羊肠线,忘我地缝合起来。
一群人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便都回了位置坐着,各有所思。
寂静的氛围持续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一个粉面太监便闯了进来,朝所有人行了个礼,道:“陛下请太后娘娘到圣安殿一趟。”
正在为食肉罗是谁所杀,上一世的四星将为何没在政变出现等问题纠结的宋玉薇瞬间回了心神,望向太后。
只听她道:“可说是什么事?”
太监低着头:“奴才不知。”
离太后看了眼正在缝合的顾礼,估量着一时半会也问不了话,道:“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