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葛酒馆在多德镇镇口,你出了门往右转,走到拉法河那座小桥上,再继续往前,走出多德镇,大约有两里路,就会到名叫黑龙潭的地方。据说,黑龙潭十分邪乎,有几位镇民的牛犊,溜到那里就再也没回来;前年有个小孩,掉进黑龙潭,只打捞上来一些衣服碎片,非常古怪。而随着诡异的传闻越来越多,久而久之,除了上山打点野味的狩猎者,平常黑龙潭没半个人影,镇民都不再愿意接近那边了。”
“原来如此。”微微点头,盖勒想起了那位车夫说的话,怪不得拒绝了他们上山的请求。
酒馆老板为盖勒呈上一杯清水,盖勒接过仰头喝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嗓子,他正要说些什么,这时,酒馆店门被人粗暴地一脚踢开,重重地拍在墙上发出砰的巨响,似乎整座酒馆都颤了颤,而后一帮人马急匆匆地进来。
快活欢乐的酒馆众人,被这一幕吓住逃走,很快原本热闹喧闹的酒馆,人就跑了一大半,变得冷清下来,特别是焦森身边,跟他拥挤着摩擦着,背贴背,胸贴胸,扭动身姿的火辣美妞们,在一记记惊恐叫声中,一下子就失去了人影,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舞池干瞪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牛仔帽,白色衬衫加黑色夹克,帆布猎裤,高筒长靴,上身从右肩到左肾部位,斜挂着一捆弹药,腰间配着双管长筒火铳的凶悍男子,缓步朝着盖勒所在的吧台而来,在他身后,跟着几个装束平凡的精悍男人,个个标配双管短筒火铳,面无表情地扫视周围。
“爱妮梦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你应该知道,每当我们见面,会意味着什么。每到这个时候,我的心情都会格外舒畅。”当先的凶悍男子,一屁股坐下,拨动活动椅子,颇为惬意地摊开双手昂首,兀自转了几圈。
“是么?萧伯特先生。可是我记得很清楚,上月份我交了两份租金,这个月您不该出现才是。”爱妮梦勉强一笑,准备倒水的动作停下,“萧伯特先生,我想您该不会说,上月交的两份,只能算作一份?”
“正是如此!”被叫作萧伯特的凶悍男子,粗壮有力地右臂,按住吧台桌面,停下旋动的椅子,左手掏出腰间的长筒火铳,口径二十毫米的枪口,对准了爱妮梦的脑袋,萧伯特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真是抱歉啊,善良而又多财的爱妮梦小姐,上月我玩得有点嗨,现金都用光了。所以,这个月只能委屈你,再交一点保护费,谁叫多德镇强盗肆虐横行,野蛮霸道,你们这些娱乐场所需要我们的守护呢?”
多德镇的盗匪?
我看你们这群团伙更像强盗!
心里愤愤想着,爱妮梦没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地从丰满胸前口子,抓出方才扔入的那枚金币,放在桌面,推至萧伯特身前。“这段时间营业,总共只有这么多了。”
“哦,一个金币?你早点说,我也不会这么对待你了。看你那么听话的份上,我就收下。”萧伯特脸露一个虚伪的微笑,宛若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就要将这枚金币收入囊中。
同样两个指头落了下来,按在了金币另一半边,任由萧伯特使劲,也弄不走这枚金币,仿若在桌子上生根似的。
这个人力量大得出奇,这是萧伯特脑中第一个想法,他冷眼盯着那枚金币,低着头并未抬起,原本朝向爱妮梦的枪口,转而对准了跟他争执金币的人。
身后的小跟班们,一个个手中短筒火铳一动,通通瞄向了同一个目标。
“不管你是谁!放开!”
在多德镇上,萧伯特就是土皇帝,他并不在意对方什么身份,在这里他可以敲诈勒索,恣意妄为;霸占民女,欺负镇民都是小事一桩,他早就任性习惯了。
一旁焦森像是在看戏一样地,坐在了皮质沙发上,翘着个二郎腿,手里端着一盘黄色菠萝粒,正用银制叉子,一块一块放入嘴中咀嚼,汁水四溢,享受着这道美味水果。对美女们远去的伤感,似乎早忘到了九霄云外。
爱妮梦担心的目光投来,对盖勒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插手此事。但盖勒只是微微一笑,让她放心,他另外两根手指,在众人惊人的神色下,大胆嚣张地,目中无人地伸入枪口之中,恰恰把枪口完全堵死!
“有本事的话,你开枪试试。初次外出,我也的确没体验过火铳火药,打在手指上的感觉。”盖勒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说实话,萧伯特很猖獗,但是,盖勒这段话,更猖狂!
萧伯特终于动了动,他抬起了头,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眼底掠过一丝狠色,他指头扣下了机板!
嘭!
一声闷响,爱妮梦捂着耳朵蹲下身去,藏到了吧台下面,瑟瑟发抖。
再看长筒管道,在一阵剧烈爆炸中,直接碎裂开来,枪口像爆米花稀烂,强劲后坐力致使萧伯特手臂震动。
一股二氧化硫的刺鼻味道散开,一缕缕灰烟从盖勒指尖冒起,他毫发无损!
“哦吼,看样子,你这把火铳不行呢。需不需要,叫你的伙计,为你换上一把再试试?”
盖勒笑问道,对着指头吹了口气,拿出毛巾擦拭掉,其上黑灰色火药残渣。
方才开枪火药击中指头,他只感觉到一股温热罢了,除此之外再无他感,五毒丹的效用,果真不赖,看来赫诺洛司也并非完全在吹牛。
换作以前的盖勒,他可不敢手堵火铳铳口。
这回轮到萧伯特愣住了,整个人仿若冰雕冻住,眼珠转动他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小子,盖勒身上的脏衣服,引起了他注意。他对此有所印象,这是修道服!他是修道士!
前些日子,有好几拨这类服饰的人群来过多德镇,因此他记得还算清楚。只不过即便修道士,那些普通的也被他阴过,正是在如此近距离下,开动火铳打伤了修道士。
纵然他人对修道士推崇尊敬,但经过这些事,他自认修道士,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是今天,他很不幸地遇到了硬茬子!硬生生地吃下两发药弹,屁事没有!
一位修道士中的高手,来到这贫瘠贫困、穷山恶水的多德镇干什么?萧伯特彻底发懵。
他回忆起了一本书上一句谚语: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盖勒却没管那么多,抡起铁拳,一下打在萧伯特腹部,他吐血飞了出去,将背后的几个跟从,撞得七零八落,一只严阵以待的队伍,顷刻间乱作一团。
“这是你应得的东西。”
那枚金币重新回到爱妮梦手上,她才刚从桌底颤巍巍地站起,看到酒馆内一幕,不禁惊讶地捂住嘴唇,而后看向盖勒,有些担忧,“你没事吧?”
盖勒微微一笑,举出两只白白净净的手掌,晃了晃,“我怎么可能有事?我可是修道士!一名强大的修道士!”
“修道士?你来自斯利安慕,对吗?”爱妮梦神色憧憬地问道,多德镇四周,也只有斯利安慕城堡有几所修道院。
而修道院从小也是她的梦想,只不过造化弄人,她如今坐在这里当了酒馆老板,恐怕此生与修道院无缘。所以很快,她脸色黯淡下来。
“你对迷雾山脉很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去往那里。小的时候,我曾经跟着父亲,去过迷雾山脉脚下,那处黑龙潭。不过,那个地方很可怕,我只送你们到附近。”
“可以啊。不过你的酒馆不开了吗?现在应该还是营业时间吧?”盖勒察觉到爱妮梦神色间的异样,思忖一番,他又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们离开,这个镇子,可能已经容不下你了。得罪了萧伯特,他冲我来我无所谓,但就怕他还会来找你的麻烦,我不可能天天都在塔葛酒馆。”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爱妮梦双手抱在胸前,有些不相信,虽然她真的幻想过成为一名修女,若能跟在这位修道士身边,以后说不定真有这个可能性。
她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幸福来得太突然。
“当然没问题。我只是怕你舍不得自家产业。”盖勒环视了一下酒馆内部空间装饰。
听了盖勒的话,爱妮梦忽然迟疑,她明白自己对修道士的向往,目前还只是向往而已,要她真正地放下,这间倾注了无数精力和情感的塔葛酒馆,一时之间还做不到。
纵使她也害怕萧伯特再来挑衅找事,可再怎么说,塔葛酒馆是父母留给自己的遗产,她自己也苦心经营了几年时日,若是就这么转让或者出售,她心中终究还是有点难受,弃舍不下。
“没事,你还没真正地想清楚取舍,等你什么想通了,可以来蒙塔奇洛修道院找我。而现在的话,你准备一下,带我们去一趟吧。”见爱妮梦默然不语,盖勒轻轻一笑,隔空指了指后边,坐着看戏的焦森。
看了一眼焦森,焦森对她露出笑容,爱妮梦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步入吧台后面的小房间,稍作收拾。
焦森从沙发上站起,背着双手意兴阑珊地走到盖勒旁边,厚重的“熊掌”拍了拍他肩头,竖起了大拇指,眼缝里划过一丝赞赏。
“撩妹技巧和方法,还是要看我英俊帅气的盖勒先生啊,我又算得了什么呢?我还要向您多多学习!多多指教!”
“少来!”
盖勒脸上略带嫌弃,扒开了他的肥手,眼里却是掩饰不住地笑意,这个胖子,就会打趣!
萧伯特,看着酒馆内的几道身影,这种被忽略掉的感觉,真的令人抓狂发怒。但他很识趣地没再出声,控制住了自己没再动手,就算叫人用几架长管火铳,齐齐射击这个年轻人,也毫无作用。
他能用手抗下两发火药炮仗,也并不在意萧伯特他这伙人,这就说明这位修道士,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简而言之,这个人压根不畏惧他们,不管他们有何动静,都影响不了他。萧伯特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渍,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早在多德镇跋扈惯的他,这一拳,总算是把他打清醒了。
他意识到了常人与修道士的真正差距,他以前之所以屡屡得逞,那只是因为那些修道士没有防备,加上修为低下的缘由罢了。
而实力高强的修道士不一样,即便火铳枪口贴着脸,也伤害不了他们!
当下,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修为高深的修道士,不可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