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都城春日的早晨,空气一向都是清爽的,百姓也是勤快的。
太阳刚漏出头角,庆都的街市就热闹起来了,大大小小的店铺争相开张,靖河上的船只已经来往穿梭了。
大家还没有人听说前日皇帝祭祖的事,发生了什么呢?他们不知道,今年的祭祖他们不可能如往年那样听到人任何故事了,如果皇帝的圣旨还是如往年一样具有绝对权威的话。
万庆楼的贵人可不是需要为生计奔波的人,但贵人都喜欢起早,因为贵人一般都做不了懒人。卫平王今天起得是真早,华衣锦缎,左手拿着折扇,他从来都是这么一副既贵气又儒雅的样子,没有什么能够令他紧张,或许,是还未出现。
前日的祭祖大典他亲眼看见了,赤焰龙雕被打碎了,他真心疼,毕竟是好东西,在自己手里才捂了一个月不到。计划没有成功,不用担心,留的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庆都发生了大事,昨日被关在皇宫里一天,今天也走不了了,那就去金雁楼喝茶听曲,那里的优伶真不错,有晋国没有的一种味道。
“卫平王殿下,您老可起得真早,小人给你请安了,今早,殿下想用些什么吗?”小堂倌嘴里仿佛含了蜜,卫平王心情不错,说:“赏,”后面一位前发遮住左眼的人掏出一定银子扔给他:“我们王爷今日想出去走走,不用早膳了,退下吧。”小堂倌笑道:“得嘞,殿下什么时候回来叫一声,我立刻命后厨做膳,您走好。”
出了万庆楼,永平王打开扇子悠闲的扇着,这儿看看那儿看看,慢慢往金雁楼走去,时间尚早,逛逛庆都街市也不错,毕竟再过几日,就看不到了。
“咻”一支羽箭破空而至,插在旁边酒楼的门柱上,“保护王爷,”遮眼护卫叫道,护卫立刻将卫平王围在中间。
卫平王眉头微皱,见左右两边顶楼上有数个灰衣蒙面人,弯弓搭箭,朝自己射来。永平王的护卫果然不是吃素的,羽箭虽密集,十数人将王爷护的严实,也毫发未伤。行人纷纷躲避,一条长街,只剩下了屋上的刺客和街道上的卫平王一行人。
“大胆贼人,竟敢在庆都行凶,来人,给我擒杀他们。”从长街一边跑来一大队银甲兵士,刺客见事不能成,一人喊道:“撤,”都跃入巷道,消失无影。刚喊话之人冲着军士命道:“还不追,翻遍庆都,也要将他们找出来,追。”许多兵士也冲入巷子,循迹追去。
“卫平王殿下,让你受惊了,我们王爷说,庆都最近可能不太平,让我来请殿下给我一道回王府,您看,一来就遇到了行刺之事,您放心,王府戒备森严,再无一人敢伤王爷毫发。”卫平王奇道:“你们王爷?”
“卫平王殿下不记得在下了,那也正常,您到达庆国时我们王爷亲自去接您的,当时我站在王爷后面,殿下可能没看见,”方平笑嘻嘻地道,转过脸去:“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保护晋国永平王殿下回王府。”数十人瞬间将永平王的人围在中间,前方还有一个百人队。
“多谢永平王殿下美意,小王恭敬不如从命,就到永平王府叨扰几日,小将军请带路。”方平在前,领着一行人离开街道。
万庆楼的那位小堂倌正在门前招呼客人,远远望见卫平王的人朝着这个方向过来,奇怪道:“嘿,他不是去听曲了吗?怎么折回来了?”可这次走来的还有百十名银甲兵士,小堂倌心里打鼓:“那位永平王犯事了吗?要给齐姐姐报告一下。”说着,钻进了万庆楼。
在离万庆楼不太远的一处茶棚内,一位穿着粗布紧衣,头戴斗笠的男子正喝着茶,听见响动,循声望去,卫平王与他的侍卫被银甲军前后包围着向前走,路过茶棚时,那位遮眼护卫朝这个方向看过来,当两人目光交汇时,遮眼护卫对他微点了一下头,转过头去,渐渐走远。
这个男子吃惊非常,从怀里拿出一两银子放下,匆匆出北城门而去。
庆都北城三十里外,有一座破庙,年久失修,杂草丛生,已经是一片荒芜之地。男子摘下斗笠,在关闭的庙门上叩三下,停顿片刻,又叩六下,庙门打开,男子闪身走进庙中。
“林统领,王爷出事了。”刚进去的男子焦急的对着庙中站着的一人说道。庙中令站着两人,一位修着短胡,腰间挎刀,面色阴翳的中年听了脸色更沉:“仔细说。”男子道:“卑职近日奉命进入庆都暗中等待王爷命令,就一直守在万庆楼外,这两日王爷并无示下,可今日早晨,我见王爷被一群银甲军包围着走过万庆楼,打听下才知道,是庆国永平王借保护王爷之名将王爷强行请进了永平王府。”
“难怪王爷说此行最大的变数会是永平王,我们进暗室商议。”三人来到破旧的佛像背后,打开地板,露出了一处通向地下暗室的台阶。三人走了下去。暗室里灯火通明,地上坐着许多与三人服侍相同之人。
林统领对众人说道:“我们这三百人是王爷在暗阁里精挑细选,然后一起来到庆都的,为的就是在王爷危难时护住王爷脱身,如今,王爷被永平王扣在了永平王府,我们怎么能不舍弃自己的性命去换回王爷的性命呢?”这些人本为死士,一生只为任务而存在,听见王爷遇难,都热血沸腾,要入城救人。
林统领让大家安静,继续说道:“走之前,王爷说过,如果刺杀庆国皇帝的计划成功,那么庆国必定大乱,王爷就会有机会先逃离庆都;如果计划失败,庆国皇帝也不可能在庆都内直接杀了王爷,一定会在王爷回国的路上实行暗杀,所以王爷命我们在此等候,可王爷现在被庆国永平王扣着,难保不会出现什么变数,我们不能忘记五年前永平王在战场上的神鬼难测,因此,王爷必须要救,但我们必须要有妥当的计划,决不能贸然行事,你们有何看法。”
那名回来报告的人说:“卑职以为王爷天纵英才,纵使计划出了没有预料到的小小变故,王爷也必能轻松处理,我想,可以先派一人到永平王府附近潜伏,说不定王爷就能有办法向外递出消息,指示我们应该如何做;就算不能,也可以让此人暗中摸清永平王府附近的诸般情况,方便我们制定拯救王爷的计划。”
林统领道:“可行,但时间不能久,就已两日为限,若两日内王爷不能与我们取得联络,那我们必须制定计划,潜进永平王府救出王爷,哪怕我们所有人有去无回,也必要守护王爷安全。”林统领看了看男子说:“小赵,你在庆都多日,对内部比较熟悉,那潜伏之人就是你了,记住,一定要仔细摸清永平王府外的各种情况。”小赵抱拳道:“卑职定不辱使命。”说完走出了密室。林统领又对众人详细探讨营救王爷的计划。
却说小赵出了庙门,骑快骑马进入庆都,找了一家书店买了几张纸和一只炭笔,藏在怀里,打听了永平王府的所在,转过几条街道,来到了永平王府。王府门前,有八名银甲兵士站着岗,小赵决定先看看再说。
围着永平王府转了一圈,他用炭笔和在纸上将永平王府的外围墙全部画了下来,然后又将将永平王府的街道,屋舍全部画成了平面图,完成之后,天已经黑下来了。
天上繁星点点,小赵躲在永平王府的外墙角,希望王爷能够想到办法向外传递消息。可几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小赵蹲下,背靠着墙,闭上眼准备眯一会儿。
没过多久,小赵好像听见了什么响声,绕到后墙角,露出头偷瞧着。突然,后墙外火把通明,数十兵丁从左右冲出,围着一个头发遮住左眼的男人,小赵识得那就是卫平王殿下的贴身护卫,早上对自己使眼色的人。一名小将军从阴影里走出来,冷笑道:“卫平王的贴身护卫果然不简单,居然在偌大的王府里穿梭自如,在下佩服,可不禀报主人,就在别人家里随意进出,好像不是为客知道吧。”方平双眼盯着他。
侍卫冷笑一声,快刀出鞘,眨眼砍倒了身前兵士,身形如魅,瞬间欺近方平,方平身边几名兵士举刀斜劈,迫退侍卫,众兵士将他合围住。小赵见此人的武功真是高,右手刀光闪闪,舞若游龙,左手勾拿抓打,将近身的小兵连续甩出丈远,他的武功似乎不在林统领之下。眼看即将杀出一条路,那位小将军弯弓搭箭,从侍卫看不到的角度一箭射出,侍卫与兵士相斗,虽听见破空声,却难躲避,背上中箭,小将军抽刀近身,横刀在他腰间划了一刀,侍卫吃痛,回身反撩,小将军持刀加住,左手翻飞,一把匕首在他左手腕背上划开一道口子,火光之下,鲜血淋淋。侍卫大吼一声,一脚踹中方平胸口,借了一跃,跳出包围圈,脚刚着地,又一用力,窜入旁边巷道,消逝而去,方平从地上爬起,骂道:“贼子武功不赖,不偷袭真还难胜他。追,他受了重伤,看看他能逃哪去?”众兵士应命追去。
小赵看清侍卫逃离的方向,猜想他是卫平王派出来与自己人联系的,自己的想办法救他。闪身消失在了府墙外。躲过搜查的官兵,绕过几条街道,来到了那侍卫逃跑地的出口附近,几名官兵正在远处翻翻捡捡,看来仍没有发现那个侍卫踪迹。小赵也在附近找了许久,没有人啊?逃哪去了,走着走着,他看见地上有些血迹,静下来,仔细听,仿佛能听见急促的呼吸声,小赵看见自己面前是一堵高墙,难道他在墙的那一侧。小赵纵身一跳,翻上墙头,果然看见墙内侧,撕布包扎腰上伤口。
小赵跃下,那人听见动静,反手袭来,小赵躲开,小声说:“侍卫别动手,是自己人,你记得我吗?早上在万庆楼前的那位。”侍卫见到是他,点点头,继续处理伤口,小赵说:“侍卫好本事,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得想办法出城去?”侍卫虚弱无力,用辨不清调的声音说:“出城?怎么出?”小赵说:“我能发现你躲在这里,别人一样能,你放心,我在北城门角隐秘处设置了绳梯,不易被发现,我扶你走吧。”侍卫点头,两人小心跃出围墙,往北城奔去。
小赵见此人伤口溢血,明显伤重,但只比自己稍稍落后,心里的敬意又多了一分。两人来到城角,趁守卫松懈,借绳梯出了城,骑马来到了破庙。
通过敲门暗号,小赵扶着侍卫进庙,林统领和几人在庙内,见到小赵边上的人,林统领惊讶道:“殷侍卫,你怎么受这么重得伤,”殷侍卫摇摇头,指着窗子前的一个破桌子,小赵将他搀过去坐在桌子上,小赵说:“林统领,先让人帮他止血吧,不然他就不行了。”林统领对身后人说:“去拿药来。”一人打开密道,走了进去,一会儿,那人拿着小箱子走出来,先帮他给背上的箭伤上了药,然后帮他包扎手腕上的伤。
林统领眉头紧锁,问道:“怎么回事?”小赵将发生的事简单的讲述了一下。林统领听了,看向殷侍卫,问:“王爷可有什么指示?”殷侍卫伤重,不断咳嗽喘息,断断续续的说:“王爷……说……事情有变,一切计划……暂缓执行,不然永平王……怕是不能干休,他实在不好对付。”
“晚了,庆太子宫的人应该已经行动,今晚眠山上大事……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林统领回身双眼死盯着殷侍卫,小赵正在奇怪,突见殷侍卫飞快从袖子里抽出匕首,一刀扎进面前人的脖子,鲜血泵流,殷侍卫一个翻身,撞破窗户,飞了出去。
林统领眼睛几欲眦裂,大叫道:“追,给我杀了他。”小赵脑子嗡鸣,抽刀冲到庙门前,打开门。“啊”的一声,胸口中箭,立时毙命。
庙外火光映天,一人喊道:“庙内众贼,若束手就擒,我们永平王殿下仁厚,可绕尔等不死。”暗室里的人听见动静,纷纷持刀上来,一时间,庙内站满了人。
林统领冷笑一声:“今日,我们怕事离不开此地了,只可惜上了卑鄙之人的当,不能再保护王爷了,望上天有眼,护佑卫平王殿下平安无事,护佑我大晋万年昌盛,我们都是大晋的好儿郎,怎么能落与敌手,众将士们,随我杀出去,让庆国狗贼们见识我们大晋男儿的勇气,给我杀。”三百死士,悍不畏惧,冲出庙外,虽身淋箭雨,亦喊杀震天……
天未黎明,深夜的月光永远是那么清冷。林统领满身血污的躺在地上,他看见了,看见了家乡那盛开的紫阳花……真美……真美……自己也许可以回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