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后,看见景渊的俊容出现时,仇宸枫显然诧异了一下。
同时,心里也莫名地难过了一下。
原以为,这个房间仅是她和景错之间的小天地,里面的一切,都是只有属于他们的秘密。
可如今不是了,哪怕对方是他的亲哥,可仇宸枫内心依旧是介怀了,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的斤斤计较了。
“你来了。”景渊虚掩上门,许是怕被景错听见,他特地拉着她往外走了两步,低声道,“小错的事,我替他向你道歉。”
仇宸枫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询问:“景错这个情况……多久了?”
景渊似是有些犹豫,踌躇片刻后,仍是喟叹了一声。
“八年前……父母离世后,小错就患上了梦游症。”
他也曾被误伤过好几回,在某个被他扼住喉咙的夜晚,景渊险些丧命。
他的力气,自然是反抗得过弟弟,只是他咨询过,梦游的人一旦被叫醒可能会出现过度惊吓,产生对身体与精神的损伤。
所以,他不忍心叫醒他,甚至连挣扎都没有。
只是脖子上的掐痕依旧是瞒不过他,也正是那日以后,景错才知道,自己病了。
每夜睡前,他都开始锁门,也不允许景渊进他房间一步。
唯有景渊用了手段,偷偷在他房间放置了监听器,才能暗自关心他每日的生活。
景渊叹息了一声后,继续道:“之前带他去看过,但他的病情,很反复。”
仇宸枫微微抬眸,问道:“他发作频率高吗?”
“不高。”景渊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大学寝室住了一年多才发作了一次,而且我问过他,他在家的日子里也很少在第二天起床后发现房间的东西有变化。”
现在,她回想起了单独和景错过的夜。
只要自己在场,他好像从来都不敢睡着,哪怕很困了,也硬要耷拉着眼皮、撑着脑袋,甚至不惜大半夜地去喝红牛这种提神饮料。
他一直害怕伤害到自己吧。
可是,上天偏偏开了个最大的玩笑。
唯独昨夜,他偶然想安心一下,他以为自己会好,以为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与她同床共枕,度一夜的美梦良宵。
而现实,却给了所有人当头一棒。
甚至本是齐心的一家人,仿佛也为了此事,散乱得毫无边际。
“我明白了。”仇宸枫点点头,态度意外地冷静,“我进去和他聊聊吧。”
“关于你妈的事……”景渊面露愧色,“当时冲动了,抱歉。”
“我知道。”虽然仇宸枫心里有气,但也并非不能理解,毕竟她从未质疑过景渊对弟弟的疼爱,“你去跟我妈说吧。”
“好。”景渊叹息一声,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小错这会可能情绪有点低落,但是……拜托你了。”
“我懂。”仇宸枫点了点头,却仍是心绪不宁。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
她再次踏进了这个阴暗恐怖的房间。
明明一切结构都还是原样,可莫名的,她觉得很陌生,就好像涉足了一个不该去的地方。
愈是如此,她心中的伤感情愫就更强烈了几分。
景错躺在床上,双手抱着贞子抱枕,瘦削的俊容死气沉沉,好像一圈浓郁的黑烟笼罩在他周围,将他推入了自我毁灭的地狱。
仇宸枫在他面前坐下,硕大的双目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景错微微抬眸,隐约间,纤长的睫毛都在发颤。
“你……”他伸出手,刚想探向她的脖子,而手却在半空中顿住了。
仇宸枫没有退缩,即便经历了昨夜那令人发怵的事件,可她的眼中却仍未存一丝惧怕。
可景错却还是收回了手,哑声问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仇宸枫牵扯出一丝笑容,看似随性地推了下他的胳膊,“你怎么回事啊?事情都过去了,打起点精神好不好!”
景错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苦笑一番:“你能不能有点受害人的样子?”
如果她哭一场,或是骂自己一顿,甚至打他,他可能心里都好受点。
他一点都不希望他的女孩这么坚强。
“有什么大不了的。”仇宸枫耸耸肩,同一时刻,她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景错,有这种病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到了某一天,它就会痊愈了,不是吗?”
她的语气如此乐观,和景错的颓丧成了鲜明对比。
半响后,仇宸枫觉得手下经过了一番动静,随之便化为了空荡荡的一片。
景错收回手,重新置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这个病,很难根治。”景错摇了摇头,“这个过程中,可能会伤害很多人。”
“不是这样……”
“记得赵阳吗?”景错突然打断了她。
“记得啊。”仇宸枫呐呐地回答,“就上次那个喝醉了的室友。”
“我差点害死了他。”
事情发生在大二上学期。
一切的一切,景错印象全无,都是听看完全程的齐信远叙述,才知晓了当时的场景。
那一夜,景错着凉发烧,吃了退烧药便早早睡下了。
室友也都很照顾他,赵阳开着静音打游戏,齐信远戴着耳机刷偶像剧,还有个天天和女朋友煲电话粥的小伙伴,那天也切换成了打字模式。
寝室里寂静了很久后,突然间,景错的床上传来了动静。
他坐了起来。
夜间,大家望去的方向都很模糊,只能隐约看见他目视前方,身子呈一副僵硬笔直的状态。
他一言不发,安静地坐了好一会,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另外三个室友纷纷转过了头,对了对眼神后,就在他隔壁床的赵阳率先坐起了身。
他一只脚踩在了爬梯上,将头探了过去,关切地问道:“错哥,你身体好点了吗?”
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丝毫回应。
赵阳又接着问道:“要不要给你倒杯水……”
他的话一下子哽在了喉咙口。
景错看向他的那一瞬,说不出的渗人。
赵阳本就胆子小得可怜,看个恐怖片都能哇哇乱叫还睡不着觉,可景错此刻的模样,不亚于那些恐怖的厉鬼。
“错哥,你怎么……啊!”
“咚”的一声巨响,整个寝室随之传来了另两声男人的惨叫声,紧接着便是对面的两人匆忙下床的身影。
上一秒还沉浸在梦魇中的景错,突然惊醒。
他失焦的目光瞬间回了神,只是满目惊慌中,不知何时流了一身的冷汗。
灯被打开,太过刺目的光,令他不禁眯起了眼。
只记得醒来后所看见的第一个场景,便是倒地昏迷的赵阳,还有自己不知何时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赵阳的头颅后方,一滩血迹蔓延开来,像一朵盛开的花束,又如一个血腥的巨盆大口,作势要吞噬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