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景错说了谎。
自从那天过后,景错几乎每天都在被说闲话,尤其是最看不惯他的程军,几乎是摆明着带头起哄。
这日,他人还未到办公室,刚和陈主编互相点头打了招呼,还没来得及一起进门,就已经听见程军的嗓门声滔滔不绝地传到了外面。
“我看老板平时身体挺好的,怎么找景错聊个天,就给聊得送医院了?”
“那会里面就他们两个人,谁知道景错干了什么?!”
“众所周知,那景错的哥哥可是杀人犯啊!杀人犯的亲属肯定也动不动就会要人命的咯!”
“总之这个景错心机重得很,之前跟我装逼甩脸色,一到老板那就殷勤得跟见着爹似的!”
“所以你们这群女孩子别这么肤浅,长了个小白脸有什么用?真正靠得住的还是我们这些男人!”
“我看那景错长得还不如我呢!我这叫有阳刚之气,他就是个娘炮!”
……
景错眼中闪过了一抹阴翳,却也很快恢复如常。
他正要走进去,而陈主编却踏着高跟鞋,率先一步冲了进去。
“程军!”她厉声怒骂,“你是不是很闲没事做?现在上班时间,你不工作在这影响别人,算是想干嘛?”
此时,身边的人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对于景错这件事,每个人各持己见,有人对他有杀人犯家属的事耿耿于怀,也有人认为这次的事和景错无关。
但无论如何,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特点,就是讨厌程军。
他们也搞不懂,这种又丑又渣还没素质的男人,是怎么找到长相秀丽、还对他言听计从的女朋友的。
这时,程军瞬间没了嚣张气焰,整个人彻底怂了。
“陈……陈主编……”他嘴角抽搐两下,干笑着,“我这不是正在休息,和别人聊两句嘛。”
他看了看在她身后走进来漠然伫立的景错,更是气得牙痒痒,却也有苦说不出。
“你跟别人聊两句,你看有人愿意跟你聊吗?!”陈主编的语气更是严厉,甚至没忍住当场甩了个白眼给他,“告诉你,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前几次我都是口头提醒你一下,本以为你会拎得清,结果你倒好,给我变本加厉地在这说同事闲话!”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骂成这样,程军毕竟没经历过这等场面,脸已经刷地红了起来。
“我希望今天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下次,那我有必要上报了,毕竟艺枫时的员工都是安安分分上班的,容不得你这个实习的来扰乱秩序!”说罢,她转身看了看景错,“你跟我出来一下。”
随着俩人离去后,办公室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眼神都有意无意地瞥着他,无一不闪烁着嘲笑的意味。
“看什么看啊?傻叉!”他气愤地怒吼一声,随即便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望着景错那空着的椅子,他心里那团火更是腾升了起来。
门外,陈主编面向着景错,神色缓和了不少:“最近这段时间闲言碎语比较多,等过了这一阵就会好了,你安心工作,不要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景错神情依旧坦然:“没事,主编,我不会受这种事的影响。”
“那就好,不过下次程军再找你麻烦,随时都能告诉我。”陈主编嘱咐着,“仇总一直让我好好照顾你,别让你吃了亏还自己闷着,我也确实觉得你为人不错,所以,不用跟我客气。”
景错似乎没想到仇瀚林竟会托陈主编照顾自己,他稍稍愣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谢谢。”
“你这孩子……”陈主编无奈地笑了笑,“别的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少。”
“陈主编。”这时,不远处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景错望过去后,便低头颔首:“叔叔好。”
“诶,小景也在呢。”何康温和地笑了笑。
陈主编诧异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连:“你们……认识?”
“是啊。”何康毫不避讳地否认。
“二位先聊吧。”景错很识趣地后退一步,“我先回去工作了。”
陈主编应允后,景错便转过身,散漫地踱步离去。
身后,陈主编的声音仍在悠悠传来:“何总,仇总他没事吧?”
“唉。”何康轻轻叹了口气,未直接回答她,“就这回事吧,你负责召集一下所有领导人士11点到主会议室,我有个紧急会议要召开。”
景错眉头不禁蹙了一下,心中不免产生了疑惑。
现在的何康,于艺枫时来说到底是什么地位?
若说他只是帮忙,那处理一些紧急事务即可,无需要每天出现在这,一忙就忙到很晚。
若说他接替的是仇瀚林的位置,却也从没发过任何声明。
在所有人不知仇瀚林身患绝症的情况下,唯有景错,对这件事依旧存疑。
仇瀚林的病在经历了半个多月的救治后,依旧处于直线下降的状态。
后来,他开始时不时出现呕血情况,皮肤上也出现了黄疸。
他开始越来越没力气说话了,每天只是吸着氧,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连仇宸枫做的汤,他都做不到逼自己喝下了。
谢静娥她们后来再也没来过,据说她出于无奈后签了字,便对仇瀚林恨之入骨了。
现在的仇宸枫,更得时不时地陪着仇瀚林了。
她和方得黄申请过后,便好几天都带着电脑去医院办公,景错和许沁桐也会一有时间就来接替她,但她还是希望,自己能更久地留在病房。
好像越来越能感觉到,仇瀚林在某一日,就会突然走了。
那日晚上,仇瀚林深深地喘着气,汗水沾湿了病服,表情痛苦到无以复加。
“我不想活了……让我死吧……”仇瀚林痛苦地呻吟着,泪水顺着太阳穴流下,“我怎么还不死啊……让我死好不好……好疼啊……”
“爸,我在呢。”仇宸枫握住他冰凉的手,回头看向医生的瞬间,泪水滚落而出,“医生,他这么疼怎么办啊?”
她爸一向都很扛得住痛,当年无意将沸水浇到小腿上时,他都只是闷哼一声。
她不能想象,现在他到底该有多疼啊。
“已经做了止痛措施,但是,肝癌后期很痛苦,病人的身体也产生了耐药性,恐怕……”他刻意地停顿住了,尔后惋惜地摇摇头,“还是做好一下心理准备吧。”
说罢,他便带着护士离开了。
病房里静了下来,唯有仇瀚林痛苦的呼喊声,许久都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