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阙清云戳穿心思,玉潋心不恼也不羞,眯眼朝对方吐了吐舌头。
便在此时,不远处传来轰隆声响,岳无极笑容古怪狰狞,两眼寒光如瀑,身后魂骸之力聚成可怕的兽影。
魂骸之力急剧震荡,飞快蹿升的灵压笼罩祭台,癫狂的咆哮与愤怒的嘶吼声相互交错,宛如一声声尖利的鬼哭,令人胆颤心寒。
几在岳无极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身后那鬼影便猛地向石棺飞扑上去,一张吞天噬地的巨嘴投下大片阴影。
阴气扑面,云月寒冷厉的眸子中透出些许惊慌,在魂骸锁定之下,她丝毫无法动弹。
眼看着震魂魂骸将要将其吞噬,脚下的祭坛忽而震动起来。
剧烈的摇晃使得岳无极出招速度有一瞬迟滞,随即便见地面裂开一道道的缺口,数不清的青藤盘旋而上,从地缝中钻了出来,将云月寒连同她身下那座石棺一块儿卷起,抛向空中。
同时,嗡的一声震鸣,镜虚秘境转瞬铺开,猩红的秘境天光笼罩四野,将虚空割裂,在震魂魂骸与云月寒之间,划开数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岳无极见状,两眼血丝密布,情急之下不甘心地朝前一扑。
刹那间,鲜血四溅。
碎裂的虚空形成比刀子更锋利的乱流,只短短一瞬,便在其身上割开密密麻麻、鲜血淋漓的伤口。
岳无极受了重伤,伤口吃痛,稍稍恢复一些清醒,可眼中的妒火和疯狂却越烧越旺。
他转头看向身后二人,视线落在屡次坏他筹谋的玉潋心身上,恨得咬牙切齿,额角青筋暴跳,他忽然哈哈大笑,笑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几乎瞪出眼眶。
“是你们!都是你们的错!”岳无极发了疯,见谁都咬,“是你们在一直妨碍我!”
玉潋心稍稍眯眼,可目光并未与这疯子对上,她仔细观察着岳无极身上渗出的黑气,发现震魂魂骸正以极快的速度吞噬岳无极的魂魄。
以这速度,想必不出数息,岳无极的理智就会完全消失。
然而身处漩涡中的岳无极并未觉察震魂魂骸的异动,他心中不断蹿升,浓郁到极致的怒火对魂骸而言,正是最鲜美的佳肴。
震魂魂骸,生于恨,长于恨,如今,亦狂于恨。
其魂骸之力迅速攀升,玉潋心眉心微蹙,觉察镜虚秘境微微颤抖,竟隐隐有难以支撑之势。
它吸收的恨,足以让他破开枷锁,反客为主。
黑气越渐浓郁,那黑影终于凝聚成型,变成一个新的头颅,攀附于岳无极的肉身之上。
它将岳无极的魂魄吞去一半,剩下另一半则像藤枝似的纠缠于其肩背,既与之共生,又独立生存。
故而呈现在玉潋心和阙清云面前的,则是一个长了两个脑袋的怪物。
与此同时,不断膨胀的震魂魂骸之力达到极限,镜虚秘境的天顶竟响起镜面破碎的噼啪的声,出现几道难以觉察的裂纹。
岳无极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充血的眼睛从眼眶中瞪出近半,眼瞳却收缩有如针尖大小,嘴角流下猩红的涎水,支撑他行动的唯一理由,只剩下了恨。
无边无际的恨,心中再无旁的思绪,只有恨充斥于天地。
他甚至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半张的嘴里只余呜呜哇哇的嘶鸣。
阙清云挥出数道剑气,却见空中掠过数道残影,岳无极速度快得惊人,反应迅速地将这几剑躲了开去。
他像一头发了狂的野兽,陡然扑向玉潋心。
速度快得像是一道转瞬即逝的流光,玉潋心心中升起警兆,毫不犹豫抬臂抵挡,便觉迎面而来一扇巨锤,力道大得不可思议,瞬间将她掀飞出去。
只听得一声爆鸣,她坠落于祭台边缘,后背将地面砸开一个大坑,祭坛也因此缺了一角,四周都是蛛网状的龟裂。
沉重的打击令她心口闷痛,秘境天顶上的纹路再次增多。
镜虚秘境岌岌可危,若再承受两次冲击,恐怕就要坍塌下来。
还是头一回遇见这种危局。
不等她喘口气,岳无极那张扭曲的脸孔便在眼前倏然放大,他张开的五指上纠缠着浓密的黑烟,狠辣地抓向她的天灵。
锃——
剑鸣之声由远及近,转瞬间便至近前,斩向岳无极的后颈,后者不得不抽手转身,震开这突然袭来的一剑。
玉潋心因此得到片刻喘息之机,飞身一跃后退数丈之遥,蜿蜒青藤在她脚下汇聚,托举她的身体,令她移动速度成倍提升,也更易躲开岳无极的扑击。
阙清云加入战斗,玉潋心承受的压力瞬时被分走大半。
可岳无极已然疯癫,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不管谁在跟前,他都只本能地杀戮、进攻。
玉潋心趁机调整状态,师徒二人轮流出手,平分岳无极的注意,好在震魂魂骸虽强,可受其驱使的岳无极已丧失基本的思考能力,化作一头疯狂的野兽,被玉潋心和阙清云戏猴似的遛着走。
如此交手数个回合,岳无极很快就遍体鳞伤。
忽然,他招式一变,身影一闪便不见踪迹。
玉潋心瞳孔收缩,虽未见着人影,但她凭借直觉心中已生出预判。
一根青藤蜿蜒而上,卷住她的腰腹,拖着她向旁侧横移数尺,便听得一道风声,岳无极凭空出现在她刚才短暂停留的位置,一只手前伸出去,还做着擒拿的姿势。
渐渐由魂骸接管了岳无极的神识,操控了他的身体,因此速度又拔升一截,而且行动越发诡谲,不再理会阙清云的进攻,只紧紧咬住玉潋心一个人。
震魂魂骸之强,令玉潋心刮目相看。
唯一的破局之法,是放开饕餮或镜虚的束缚,就像当初对战浑天道尊的分识。
虽然足以赢得这场战斗,但她也务必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玉潋心从来不愿冷静思考,只要心中做出判断,有了得胜的法门,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然而,就在她准备放手一搏的瞬间,祭坛竟又一次震动起来。
起先她以为是岳无极又有了新的手段,但令她意外的是,崩裂的是岳无极脚下的地面,同时湛蓝光芒自地缝中透出,拔地而起数丈高,形成一圈禁阵,将岳无极束缚于其中。
“两位仙师,趁此机会!”云月寒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不知何时已进入战圈,双手并在一起,结了个古怪的印结。
那突然出现的禁阵,毫无疑问是云月寒所为。
玉潋心顿了一瞬,阙清云却毫不犹豫出手,冷白衣衫随其出招之姿翩然舞动,绝美的身姿背后,是无穷无尽的杀机与锋芒。
冷厉的剑锋破空而去,横贯长虹,不偏不倚透进岳无极的心口。
后者身形一晃,口中喷出逆血,随即爆发更蛮横的气势,两臂锤击于禁阵侧壁,听得咚咚闷响,那禁阵上竟出现了几道裂纹。
云月寒脸色发白,禁阵受损,她也遭到反噬,体内气血一阵动荡,嘴角滑落一丝猩红的血迹。
玉潋心便在这时飞扑上去,一掌拍在震魂魂骸所化的头颅发顶,体内饕餮、镜虚两大魂骸争先恐后地鱼贯而出,撕扯其体内作祟的魂骸。
震魂魂骸被束缚于禁阵之中,又遭到两大魂骸夹击,实难匹敌,不过数息就被撕得支离破碎,残缺不全。
一部分残魄被吞进饕餮的肚子,另一部分则被镜虚吸收归并,若不是玉潋心急急喊停,留下其十分之一的残魄,可能剩下的这一点儿都能被饕餮一口吞了去。
饕餮不甚满意地啧啧嘴,刚刚饱腹一顿很好地抚平了它心中的怨气,是以玉潋心瞪它,它也权当看不见,优哉游哉地甩着尾巴钻回玉潋心的识海。
镜虚是一头笑面虎,其本性之凶残一点都不弱于饕餮,故而玉潋心将震魂魂骸残余的一缕精魄交给了森罗,令森罗代为照看,留着它还有大用,自不能早早成全了饕餮和镜虚这两个贪婪的家伙。
好在先前已经尝到甜头,对于玉潋心的安排,镜虚和饕餮都没有异议。
体内魂骸被强行抽走,岳无极抽搐倒地,四肢痉挛,口吐白沫,两只眼睛瞳孔涣散,已然是活不成了。
属于震魂的那颗脑袋破碎之后,他的身体恢复了原本的人样,可即便如此,也已是满身伤痕,鲜血淋漓。
云月寒落回祭台,缓步行于岳无极身侧,眼神哀戚,却抿唇不语。
毕竟同门一场,岳无极素来对其爱护有加,如今走到这一步,亦非她之所愿。
她沉重叹了口气,自岳无极的尸身上收回目光,看向玉潋心和阙清云,恭恭敬敬地俯首一拜。
玉潋心虚起眼,阙清云则面露不解,轻唤:“云姑娘。”
“二位仙师。”云月寒开口,神态虔诚,“今日多谢二位赶来相救,保得琴悦性命,然月寒尚有一不情之请,还望二位仙师成全。”
虽内里是云月寒的魂魄,但外在却是炎琴悦的肉身,玉潋心多少有些不习惯,故而撇开视线,任阙清云去应付。
“云姑娘不必多礼。”阙清云回答道,“尽管开口便是。”
云月寒抓紧衣襟,紧张得指尖发颤,闭眼平复片刻呼吸,方恳求道:“我想……再见温瑜一面。”
话音未落,远处天边忽然绽开明亮的烟火。
玉潋心扭头看去,见得一簇窜天猴迅速升空,在灰暗的天穹之下爆裂开来,化作数不清的星点。
阙清云与云月寒也同时听见动静,后者脸色倏然一变,惶急道:“是皇宫!有人行刺!”
那烟火之所在,确是大璩皇宫的方位。
玉潋心扬眉,颇为意外。
随后,便见数道黑影包围祭台,为首之人一身雅致富贵的紫袍,修为奇高,隐隐有突破洞虚境的预兆。
竟是云景明。
阙清云见得此状,眸心掠过一抹晦暗的幽光,冷笑道:“好一个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可晚辈有一事不解,还欲向云宗主请教。”
云景明背负双手,冷眼瞧着她,闻言亦是一声冷哼,故作姿态地回答:“阙宗主所谓何事?”
阙清云神色坦然拱手相询:“岳无极乃震魂门禁咒之灵,云宗主方才不救他,却在此时拦路,是为何意?”
“一个疯子,不以大局为重,擅自破坏本座的筹谋,留之何用?”
言罢,他抬起眼来,幽暗的双眼看向玉潋心,唇角勾起冷锐而讥诮地弧度:“何况,身负四大魂骸,掌控近半秘境的半神转世,可比区区一个岳无极,更有用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今天不短小了嘛!晚上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