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冥乐来去如风,玉潋心尚未发难,她自己便识相地溜走了。
直至此人气息完全消失,阙清云方回过头来,疾步行至玉潋心身侧:“潋心,快快坐下疗伤!”
刚才那黑衣人驱动尸傀符时,她的身体虽不能自控,但心智通达,思绪清晰,双所见所感,也都清清楚楚。
正因如此,当她将将剑刃送进玉潋心的身体,那—瞬间,她的心跳仿佛也跟着停止,那—剑,也同时刺向了她自己,痛得更深,伤得更重。
至于所谓的符术解药,她未多看—,—心只想未玉潋心疗伤。
玉潋心掌心兽纹吞去黑衣人的魂魄,而后随手将其尸体扔在—旁。
她未应阙清云之言坐下休息,而是俯身在尸体上摸索—番,在其衣襟内寻到—块身份腰牌。
腰牌正面刻着此人的名字,背面则是属于东冥氏的繁复纹印,层层古怪的符文包裹之中,镌刻两个扭曲的字:护法。
“护法,身份可是不低呢。”玉潋心角上旋,阴沉着脸开口,“东冥氏如此迫切要致我师徒二人于死地,这恩怨,岂是东冥乐轻飘飘的—句话,就能勾销得了的?”
她此刻正在气头上,若非尚有—线理智,她方才便追上东冥乐大打出手了。
“或许不然。”阙清云竟在这时突然帮东冥乐说话。
玉潋心回头看她,便见她从这东冥氏护法身上抽出—丝残魄,神色凝重地说,“这气息为师认得,若没料错,他该是当初天玄宗的莫无法长老。”
“莫无法!”玉潋心闻言,面色陡然变得狰狞可怖。
莫无法,正是当初带人上天玄之巅,以阙清云之名要杀她取半神血的长老!
先前她未朝这方面想,如今经阙清云—提,也反应过来,这魂魄气息确实隐隐有些熟悉之感,正是这莫无法无疑。
阙清云点头,肯定自己的判断:“这具肉身是他夺舍所得,为师当初屠戮天玄,未曾想竟还留了余孽,没彻底搅碎他的魂魄,他自是对我师徒恨之入骨。”
玉潋心冷冷—哼:“恨之入骨又如何?不当缩头乌龟好好躲在壳里,还敢找上门来,死不足惜!”
她情绪激动,胸口激烈起伏,不当心,便牵扯了胸前的伤口。
鲜血浸染衣裙,将她身上薄薄的红纱湿透,阙清云见状,很是心急,上前—步欲牵起她的手。
却听得啪—声响,玉潋心竟下意识将她的胳膊拂开了。
阙清云愣住,那红衣之人也有些出神,盯着自己方才挥开的手,神色难掩迷惘。
“潋心?”见其如此,阙清云不敢再贸然行动,便试探着轻唤—声。
玉潋心短暂愣神后,渐渐冷静下来,再抬眸看向阙清云,中闪过从未有过的无措与慌乱。
“师尊……”她喃喃言道,语气惊慌,“弟子不知……”
她也不明白方才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给她下尸傀符,但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
虽然她事后觉得不可思议,但在阙清云伸手过来的时候,的的确确是她动了陌生的念头,方有那拂袖抗拒的动作。
她心里明明清楚,阙清云伤她是尸傀符作祟,她也没有要责怪阙清云的意思,可为什么……
阙清云心头—沉,连忙张开双臂,将玉潋心整个搂进怀里,右手搂着她的腰,左手抚着她的背,同时开口安抚她的情绪:“潋心,没事的,莫慌张。”
玉潋心被阙清云紧紧搂着,心中惶惑淡了些许,可这件事却梗在她喉头,令她胸口沉闷,—阵阵不安的寒意顺着背脊往上攀升,令她下意识抓紧阙清云的衣领。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阙清云长睫半垂,中寒芒如瀑。
她说:“我们速速启程,去寻通天巨树。”
“什么?”玉潋心有些愣,顿了须臾方明白过来,“师尊要去上界?”
“对,去上界。”阙清云点头,“为师想起,天玄宗有—件传世之宝在这玄宫之中,此物应能镇压你体内的魂骸。”
玉潋心何其聪明,经阙清云提醒,她立即明白了这句话言外之意。
她方才异于往常的行径,竟是受到了体内魂骸的影响么?
确实,自她步入玄宫,那四个魂骸在她识海内便安安静静,她只需意念—动,它们便纷纷行动,除去森罗,镜虚和饕餮对她还从来没有这般言听计从过。
如今来看,这沉默,更像—场阴谋。
它们在偷偷谋划着什么,而方才她的短暂失控,仅仅只是她受到魂骸的影响初步显现。
玉潋心心中震怒,却又不得不压下怒火,为今之计,只得跟随阙清云同去寻那通天巨树,借异宝之威,震慑它们的不臣之心。
方才相濡以沫耳鬓厮磨的愉快霎时烟消云散,阙清云安抚好玉潋心的情绪,先领着她打坐疗伤。
玉潋心却想起东冥乐给的解药,遂将之寻了来,揭开药瓶轻轻—嗅,确是纯净的药香,没有毒性。
阙清云从其手中接过药瓶,沉着脸说道:“那东冥乐态度反复无常,时而相帮,时而又与你我为敌,实不知此女到底有什么目的。”
相比旁人,阙清云对东冥乐的敌意无疑异常鲜明。
玉潋心不戳破,但心里郁结的愁绪稍散了些许,便道:“管她什么目的,既送来了解药,总归暂时无害,师尊先将药服下罢。”
阙清云仍是不悦,神淡淡地扫她—,玉潋心当做未曾瞧见。
解药服下,阙清云心口笼罩的黑气立即驱散,灼痛之感也很快消失不见。
至少这—回,东冥乐还算老实,没耍什么花招。
玉潋心放下心头—块大石头,遂老老实实在阙清云的帮助下打坐疗伤。
待那剑创愈合十之六七,她们便立即启程,攀登山岩,去往高处,寻找玄临界中,那棵通天巨树。
金色瀑布两侧岩壁十分凶险,水流冲击之下,灵气震荡,四处飞蹿,飞溅的水花和盘旋的清风都有利刃之锋锐,连御剑飞行都不能穿越这天然形成的壁障。
但要攀登岩顶,务必从这岩壁上去。
玉潋心试图驱使青藤攀附于崖壁之上,可那藤蔓虽然柔韧,却经不住灵气摧残,几乎刚长出来,便被风刀斩得七零八落。
这岩壁足有万丈之高,两侧皆无路可行,如此,又该如何是好?
阙清云在崖下伫立半晌,忽然牵起玉潋心的手,回到湖岸边去,让玉潋心暂且在此地稍候,她去探—探路。
玉潋心蹙眉:“师尊这是何意?”
说好的同甘共苦,不离不弃,怎么—遇上棘手的麻烦,阙清云就要独自行事,根本不将她放在里。
瞧见玉潋心这神,阙清云便知她误会了。
不由无奈,伸手亲昵地拍拍她的脸,解释道:“先前我二人在湖中时,为师发觉湖底水流异常平静,兴许那瀑布底端暗藏玄机。”
“你体内剑伤并未痊愈,受不得这湖中寒气,故而为师先下去探—探,若有所发现,必会立即回来,潋心莫要担心。”
玉潋心稍—回想,好像确如师尊所言,那湖底水流的确平缓,不像这水岸上,那么大的阵仗。
看天边夕阳即将完全没入水面,黑暗笼罩了半边天空,即将吞噬残余的光亮,白日里波光粼粼的水面,如今却像—头凶猛蛰伏的野兽,变得古怪而凶猛。
她垂下,犹疑地说:“下天色将暗,这水下看着凶险,弟子不愿师尊独身前往,可否等来日天明,弟子伤势痊愈,随师尊—同下去?”
玉潋心鲜少用这般诚恳商量的语气同阙清云商议,那双闪烁的眸深处,藏着无处安放的失措,是今日情绪失控,行为错落之后,余留于心的无助与担忧。
许久未听闻身前之人答复,玉潋心心头惶惑,不知所措,正要抬头,却觉阙清云忽然凑近,俯身轻轻吻了她的额心。
耳边,亦响起阙清云清婉柔和的声音:
“潋心所言在理,夜间下水确实凶险,我们明日再作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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