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争微笑道:“兴国公也不必太担心此战烈度,以我的判断,清廷更多的是色厉内荏。刚得到消息,清廷已经在北方二十余府征兵了。可想而知,清廷的兵力到了何等拘紧的程度。”
“你是说……此战,清廷只是在吓唬我朝?”
吴争摇摇头道:“不。清廷要报复,这勿容置疑。毕竟一个亲王被杀了,这要是一声不吭,人心就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嘛。”
“那你是什么意思?”
“国公应该听说过程咬金三板斧吧?”吴争嘿嘿笑道,“清军估计就这三板斧,挡住了,后面就好打了。清廷新征的兵力,可都是汉人,这些兵员,未经训练、人心又不稳,可想而知,能有多少战力,无非是凑凑数、应应景罢了。所以,国公要留意的是,济尔哈朗的三板斧。”
王之仁点头认同,他道:“既然有舟山水师相助,防守住江面就有了六成以上的把握……再说了,你不也说可以在必要时放一部分清军登陆吗?”
吴争正容道:“只能放清军登陆应天府,因为应天府有足够的防守兵力,而镇江府水域,那是万万不可松懈的,清军一旦在那登陆,便能如入无人之境,局势就会一片糜烂。”
“我明白。”
吴争道:“我这几天研究过济尔哈朗这人,年轻时作战勇猛,打仗确实是把好手。可如今老了,快五十的人了,做为辅政的亲王,却被多尔衮压得死死的。这种形势下,济尔哈朗的进攻一旦受挫,就会踌躇起来,毕竟对他而言,无过即是功嘛。所以,战争一开始,清军的主力会攻得非常凶猛,可只要我们能顶住并歼灭其中一部分,济尔哈朗就会变得非常小心……哈哈。我都想到了济尔哈朗变成小心的模样了。”
王之仁被吴争的笑声感染,他的脸色也变得轻快起来,“你说得有道理。这仗或许还真不是我想的那般不堪。”
二人随即商议了两军的联络方式等事宜。
这时,宋安悄悄进来,将一封信呈给吴争,“少爷,刚刚送来的急报。”
吴争接过,打开一看,脸色顿时数变,看到最后,吴争恨声骂道:“这两个不知死活的混蛋,想做什么?”
王之仁一惊,急问道:“吴争,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吴争气得说不出话,生硬地将信递给了王之仁,然后在边上直喘气。
王之仁诧异地接过信一看,与吴争一样,脸色剧变,他呐呐道:“这……这怎么可能,一林怎会降清?水师怎么可能降清?”
王之仁的手在颤抖着,他突然道:“不对……钱翘恭、沈致远不是你的人吗?他们怎么也会降清……他们怎么会在水师?”
吴争一看到信,就知道这不可能。
沈致远投清?
打死他都不信。
更何况有钱翘恭在,钱翘恭怕是死上两、三回,也不可能投清。
所以,吴争随即会意到这其中这奥妙之处。
也随即领悟到沈致远、钱翘恭此举的用意。
王之仁“噌”地突然跳了起来,他指着吴争瞠目结舌地道,“老夫明白了,这事是你授意的对吗?你早就私下派钱翘恭、沈致远去增援了对吗?可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事就算瞒过了清廷,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些将士之前被定为叛军,可朝廷并没有牵连他们的家人,如今降清之事证据确凿,接下来,这些将士的家人就必定会被朝廷追究……你……你也太狠了!”
吴争苦笑道:“我授意什么?若真是我授意的,我何必将此信给你看?兴国公一看就猜到了,这事瞒得住谁?”
王之仁想想也对,他颓然坐倒,“完了,这下全完了,上万的人都将因此事而受到牵连。”
吴争将钱翘恭、沈致远私自带人增援江北水师的前后,对王之仁说了一遍。
王之仁也苦笑道:“这二人就想不到这事的后果吗?”
吴争哼声道:“王一林或许想不到,可钱翘恭、沈致远怎么可能想不到?不过钱翘恭想到定不会去做,这事啊,十有**就是沈致远挑起的。”
王之仁惊讶地道:“既然他们能想到后果,那还去做?这不是把将士家眷往火坑里推吗?”
吴争幽幽道:“或许正是因为他们知道了,反而就下定了决心。”
这话中的意思,王之仁能听得明白。
王之仁震惊了,他颤抖着手指指着吴争道:“疯了,疯了……也就你这个疯子,会有这么些个疯子的手下。”
吴争嗤声道:“王一林可是国公的亲侄子,还划不到我的名下来。”
“那也是被你的手下带坏的!”王之仁怒怼道。
大眼瞪小眼,好一会,王这仁皱眉道:“他们很难取信于清廷,一旦被清廷识破,前功尽弃不说,还白白牺牲了这么多无辜的家人。”
吴争却摇摇头道:“清廷肯定信。”
“这话怎么讲?”
“这其中的关键不在于清廷信不信,而是清廷愿意不愿意信。”吴争边想边说道,“试想,一支与清军浴血奋战明军,突然投降了,这是怎样的一种气势和威风?再有,这其有兴国公的亲侄、当朝太傅的独子、镇国公的嫡系,清廷怎么可能放过如此的振奋军心士气和震慑天下人心的好事?如今清军即将发起进攻,剿灭这支军队需要大量的兵力和时间,与损失数千人兵力和无数物资相比……呵呵,易位而取,我一定选择信!”
王之仁听明白了,他道:“这话在理,可问题是,如果清廷仅仅只是如你所言,表面上信。那这支军队必定被严加看管起来,甚至军权易手,这对日后的作用就会大幅降低,乃至变成一步弃棋。”
吴争点点头道:“是啊,我也想不通,这二人打得是什么主意。做到这一步太难了……可现在,我们也只能选择信,信任他们一定能做到,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王之仁突然喟叹道:“其实啊,某心里是在羡慕你,羡慕你手下有这么些人。曾几何时,某身边也有这样的人,可这世道,待上几年,身上的这股子劲啊,也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