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已经非常危急,郑家战船一旦散开,目标太多,十一艘战船火炮根本顾不过来,这就导致左右两侧已经有郑家水师的战船越过,可以使用一部分舷炮对王一林部进行还击。
接二连三地,有战船被击中。
好在郑家水师依旧在使用实心弹,造成的人员伤亡不多。
在这种情况下,按道理,任何一个主将,都该下令撤退了,趁双方还有距离,加上吴淞水师在赶来,可以脱得了身。
可王一林不肯撤退,他断然下令,战船由横改纵,组成一个三角阵型,向敌发起反突击。
这就有了鲁莽了。
海战不同于陆战,陆地上,兵员集中,形成合力,在局部以少击多,进行反冲锋,是下面突围的一种手段。
可海上不行,船有强大的惯性,所以船与船之间的距离,可不是几丈或者十几丈,两艘战船的距离,以最紧密的阵型,也得保持百丈之外,为的是防止互相碰撞。
组成一个三角阵型,对敌反冲锋,产生的结果往往是,敌人从缝隙中顺利穿过,双方以舷炮,近距离互射。
这很恐怖,在几乎是极限射距之内,几乎是顶着对方的鼻子开炮,几乎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很少有人会这么指挥一场海战,因为这样的战术,很难控制最后的结果。
抵近射击,已经不需要瞄准,也不需要任何经验技术,可以做的,就是开炮,甚至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因为在开炮之后,再没有时间装填,甚至连逃跑都不必了,你不会知道,密集舷炮是不是会正好击中奔跑的自己。
王一林,就想这么干!
有什么样的主将,就会有什么样的兵。
哪怕是刚刚归附的原王得仁部的兵,也在这样“荒唐”的命令下,不折不扣地执行着王一林的命令。
这就是与陆战不同的地方,只要主将不逃,没有人能逃得了。
船外就是海,跳下去,结果还是一样,死!
于是,这场海战最残酷的一幕出现了。
十一艘战船,其中一艘还燃起了大火,缓慢地调头,组成一个三角阵型,正面冲向郑家水师。
郑家水师六十多条船,此时是散开的,横向跨度近十里,它最多形成两行。
也就是说,它没有,纵深。
不得不说,王一林战场应变非常厉害,至少在海战战场上,他的目光是毒辣的。
虽然是被逼的情况下,虽然是心中有着仇恨火焰的情况下。
但他这个命令,确实是除了撤退之外,唯一一个可以应对这种局势的,办法。
郑彩慌了。
郑彩在看到王一林部调头时,还以为他的计策得逞,以为王一林部要逃了。
事实上,正常心智的将领,确实只能选择逃。
没有人会以十一艘去冲撞六十多艘。
王一林不是正常人。
他麾下将士也不是正常人。
本来就只有五、六里的距离,在王一林下令调转方向,又接近了二、三里。
好在王一林部战船一直没有落帆,否则,这个距离,根本来不及加速。
也就是说,当十一艘战船在调整完方向,开始加速不久,双方已经接近到不足二里。
郑彩慌了。
他突然明白,对方要的不是想逃,因为对方的船头已经不再转向,而是正对着自己的旗舰进行加速。
这是要冲撞啊!
不用说象他这样的老水手了,就算是菜鸟也知道,真要冲撞,肯定会选最大的船——旗舰去冲撞。
郑彩旗舰在第二行,前面有三艘主力舰掩护,可郑彩知道,这十一艘组成的三角阵型冲过来,面前的三艘船,根本掩护不了自己。
然而,距离太近,根本没有办法去改变方向和做出任何有效应对方法,甚至来不及挂出旗令,命令所有战船对敌人齐射。
这种时候,没有旗舰命令,已经没有人敢对王一林部开炮了。
因为炮弹不长眼,这么近的距离,炮弹极可能击中己方舰船。
郑彩想不被三十斤炮弹击中的唯一办法,就是两个字,跳海。
郑彩肯跳吗?
不肯!
在这个时候,郑彩就算想认怂,也没有时间了。
他能做得,就是下令,撞上去!
这个命令非常正确。
撞上去,反而有活的可能,擦肩而过,才更凶险。
因为双方舰船交汇,左右都敌人,两侧舷炮必然齐射。
数十门炮,几乎炮炮命中,木制的战船,能抗得住这种烈度的炮击吗?
说是迟,那时快。
二里的距离,在双方迎头加速的情况下,那就是一眨眼的时间。
“轰——轰——轰”三声巨响,伴随着渗人的木板“卡嚓嚓”折断和铁板等物相互撞击的沉闷声。
撞上了!
巨大的惯性,让对撞上的六艘船,船头冲天而起,破裂后比刀尖还锋利的木尖,扎进对方的船体里,瞬间密不可分。
在无数人惊悚的目光中,如变连连体婴般的战船,轰然侧倒,砸回海面,激起比房屋还高的波浪。
双方船上的人,甚至连跳海的机会都没有,被动地从船上摔下,然后被砸回海面的船体残骸倒扣进去。
然而,这只是开始。
郑彩猜得没错,面前的三艘船,根本掩护不了他的旗舰。
看着正对面向自己撞来的对方的旗舰,郑彩心里闪过一丝后悔。
后悔不该招惹这么一个疯子。
可惜,来不及了。
看到前面三艘战船的惨象,郑彩在最后关头,一把抢到了舵盘,向左抡了几圈。
这个行动没有任何意义,郑彩只是下意识的举动。
他终究是,恐惧了。
他想规避正面对撞,可这种距离,怕是神仙也难以阻止对撞了。
但郑彩的这一举动,确实让船首偏转了一些。
这就造成了两船并非是正对着撞击,而是有了个错开的角度。
这一错开,就使得两船对撞,有了和前面不一样的结果。
因为船首都是尖的,尖的碰在另一方尖的船面上,就会滑开,但惯性让船只继续向前,这使得两船撞击的船舷瞬间挤压着向上拱起。
而这时,双方开始相互以舷炮炮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