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见,长公主清减了许多。”看着朱媺娖清瘦的脸,吴小妹淡淡地客套着。
朱媺娖笑了,有一股常人难以模仿的从容、自信。
“郡主怕见本宫?”朱媺娖一针见血地直接问道。
吴小妹突然有种被人看穿心思的局促,稍一扭捏,道:“我哥是吴王,我为何不敢见你?!”
这话显然多有失礼,不该是一朝郡主该有的风仪。
不过也难怪,谁叫吴家十几年前就没了女主人呢?
吴伯昌一个鳏夫,既当爹又当娘的把两孩子拉扯长大,加上不管新、旧吴争都不是省油的灯,吴伯昌难免忽略了对吴小妹礼仪上的指导。
这就造成了吴小妹性格上的野和泼辣。
朱媺娖笑意更浓,“那郡主何不坐下说话?”
吴小妹一愣,随即用脚挑了一下边上早已备好的锦凳,一屁股坐了下来。
没有贵族淑女的优雅,倒显出一股江湖儿女的英气来。
“说吧,找我来何事?”
“郡主稍安勿躁。”朱媺娖优雅地起身,用她的右手轻轻拉住吴小妹的左衣袖,“西湖之美,国色天香……郡主可愿与姐姐一起游船赏玩一日?”
吴小妹又是一愣,她轻轻地,但坚决地挣脱朱媺娖的手,道:“长公主有话直说,织造司庶务太多,我还得赶回去处理。”
朱媺娖明显一僵,但随即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她微笑道:“那……也罢,你我姐妹相隔咫尺之遥,来日方长嘛……。”
说到这,朱媺娖缓缓转身坐回了原位,正色道:“吴王府内院,容得下一个伪朝郡主,岂能容不下一个正朝郡主……本宫愿意就此事与吴王商谈,助郡主心愿得偿,况且,有周侧妃在旁襄助,必能如郡主愿。”
吴小妹一听,脸上一股反感之色,没有丝毫掩藏,“多谢长公主关心,这事,你管不着!”
朱媺娖脸色一凝,她想不到吴小妹会是这种反应,但打小良好的“家教”让她迅速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本宫一片好心,郡主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吴小妹嫌弃地斜了一眼朱媺娖,怼道:“你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说是助我一臂之力,你心里想得恐怕是自己吧?谁不知道,真正想进吴家门的是你自己……。”
说到这,吴小妹意识到自己说话太冲,有心想住口,可性格上的野,让她还是轻声说了下去,“……不过是被我哥拒绝无法得逞罢了。”
这话令朱媺娖脸色大变,阵红阵青起来,饶是经过数年监国、皇帝经历,城府已深的朱媺娖,也如同被击中心里要害,情绪失控了,她嘶声道:“那你呢,好歹,你也算是近水楼台了,还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吴小妹顿时暴发了,她心中的委屈和怨怼,瞬间被朱媺娖引燃。
女人,不管是公主,还是郡主,不管有着如何高贵的地位和良好的教养,如果在情这字上无法堪透,那么,她终究还是一个女人。
可反过来说,如果堪透了情字,那,也就不是女人了。
朱媺娖和吴小妹,是女人,所以……这是一场女人之间的战争。
……。
周思敏进来的很是时候。
女人,总会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这是一种本能,也是一种天性。
第三人的骤然出现,让原本失控的场面,鸣锣收兵、硝烟渐散。
可吴小妹终究是见周思敏向着朱媺娖,有些气不愤,她喘气怼道:“有道是女生外向,周思敏,我哥对你不错,你却胳膊肘向外拐?”
朱媺娖在体力方面,自然不是“野大”的吴小妹的对手,娇喘吁吁的她已经醒悟到自己情绪的失控,原本想着化干戈为玉帛,可被吴小妹这句话又引燃了心中的怨念。
“吴小妹,你别忘记了自己姓朱……谁是外人,谁的胳膊拐向外?”
这句话,让屋内一下子静了下来。
吴小妹愣了半晌,左右看看朱媺娖和周思敏,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骨肉,天性吗?
……。
“末将参见王爷。”
“坐吧。”
“末将不敢。”
“放屁。”吴争冷冷道,“孤就没见过有你蒋全义不敢之事……别抻着了,找个地坐吧。”
蒋全义讪笑着,接过宋安踢来的一个凳子,坐了下来。
“海州眼下情况如何?”
蒋全义忙收敛了脸上讪笑,正容道:“回王爷话,两个月的整治,海州城及周边,宵小没了踪影,百姓安居乐业……。”
“哦?”吴争诧异地看着蒋全义,“那倒是说说,你这二月里,是怎么整治的,竟有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
蒋全义神色一振,答道:“末将带兵一进海州,便发动群众,按名索骥先将城中降清官员、为富不仁者尽数抓捕下狱,然后再细细拷问……次日,便当众斩杀七十八人,治罪者三百余人……王爷,海州区区弹丸之地,末将抄没犯官及为富不仁者家产高达百万两之巨……呃,王爷这是……啊?!”
吴争出其不意地起身一脚踹出,将凳子上的蒋全义踹了个仰翻。
“胡闹!谁让你这么干的?”吴争恼怒道。
蒋全义只是翻了个身,他不敢起身,虽然不知道吴争为何突然发火,他辩解道:“末将这是效仿王爷手法啊,王爷当初……在徐州时,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吴争再次抬脚踹向蒋全义面门,可在快要接触到时,还是收了回来。
大口地踹着气,吴争点着蒋全义的脑门道:“三年了,就没一丝长进!孤在徐州可以这么干,那么因为徐州要还回去……可海州已经是咱们的地盘,你这么干,岂不是……混帐!”
蒋全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地看着吴争。
吴争气得一跺脚,回到座位,对在一边低头看着蒋全义偷乐的马士英道:“老马,你来告诉这厮。”
马士英脆应一声,上前两步,弯腰对蒋全义说道:“蒋大人哪,在新驸之地这么杀人,那可是会引发民乱的……哪怕是近期不会,可仇恨被埋下了,谁家没有个亲戚友人的?除非你将全城人都杀光了永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