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认为,多尔博只是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孩子,虽说嗣了多尔衮的王位,可毕竟不是亲生,只要多施恩,定能誓死效忠于自己,毕竟同为爱兴觉罗的血脉嘛。
这次洪、范等人没有阻止,在二人心里,阿济格对皇权的威胁,确实远远大于多尔衮。
因为多尔衮尚能懂得些许收敛,可阿济格,就是一蠢货!
阿济格敢当众称福临为“孺子”,更敢亲笔写信,向福临进言,说济尔哈朗只是先皇叔父的儿子,自己才是皇帝亲叔叔,所以,济尔哈朗的“叔王”理应让给他。
这也太……嚣张了吧?
济尔哈朗自然不会阻止,朝廷合力对一个威胁自己“叔王”地位的人下手,他有何理由反对?
连布木布泰也不反对,因为多尼死了,得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得有人来承担这个后果,而选来选去……只有阿济格最合适。
所以,布木布泰没有反对,但提出必须荡平扬州府的金湖县,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衡阳镇,隶属金湖县。
太后的懿旨,自然不能随便对待,虽说福临视生母为“老妖婆”,可毕竟是生母。
只要是双方决策是相向的,福临没有忤逆布木布泰的道理。
而这桩君臣都认为并不困难的差事,就交给了福临此时最信任的“叔王”济尔哈朗的三子——勒度。
君臣既然都认为这是件不难搞定的差事,因为此时从京畿至凤阳府,都是清军的地盘,而从凤阳府至金湖衡阳,那就是一水之隔啊。
那么,这样肥得流油的差事,自然不能便宜了外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试想,勒度要是完成了这桩差事,既圆了太后的心愿,又为多尼、罗科铎报了仇,还顺便为自己立下军功镀上一层金,前程自然不可限量。
顺带着,也算是变相奖赏了“叔王”济尔哈朗的忠心,济尔哈朗长子早夭,次子就是一不成器的纨绔,要是能将三子扶持起来,也能给已经迟暮的济尔哈朗一丝念想,可谓一举数得啊。
正因为君臣觉得这差事不难,所以,交给勒度的兵马并不多,福临还算是大方的,调派了刚刚组建完成的新军三千枪骑给勒度。
因为这支新军是福临亲军,当然怒马鲜衣、形象高大,一副天子禁从的气派。
然而,济尔哈朗终究是担心儿子安危,还为此加了道双保险,调派了他自己的亲卫骑兵六百人加入到了勒度的队伍。
临行之时,济尔哈朗私下交给了勒度一个锦囊,千叮嘱万叮咛,交待勒度,“此锦囊可保你此行无虞……但非万不得已,切莫打开……切记!切记啊!”
……。
吴王殿下要亲征。
这在江南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了。
无数人、无数想法、无数的小九九啊。
但最大多数的人,都为吴王捏了把汗,他们同仇敌忾地将自家男丁送往各县衙门,执意要从军,随同吴王殿下北伐。
而三大学院的学子们,更是隔天小游行,三天大游行,在各府州县,宣扬王师的武功、鞑子的残暴和江北民众的水深火热。
陈子龙为此特意在汉明半月谈刊文,引用了吴争曾经的话“假如我们不去打仗,敌人用刺刀,杀死了我们,还要用手指着我们的骨头说,看,这就是奴隶……!”
建兴朝廷特意颁旨天下,加封吴争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当然,这头衔太虚,还不及吴争本来的大将军来得更有说服力。
但这是一种姿态,让天下臣民明白了朝廷、君臣的同仇敌忾,那么,就算有看不惯吴王的一引起人,也不得不先收敛起来,夹紧了尾巴……过了这节骨眼再说。
人心啊!
六年间播下的种子,在这个收获的季节,终于有了回报。
吴争“老怀”大慰,于八月初七,率亲卫营约三千人,在水师的护送下,渡江北上。
气势磅礴、阵容强大,不但闪瞎了凤阳府及周边敌人的眼,更引发清廷的惊慌。
由凤阳府至顺天府二千里的官道上,传令兵多得如过江之鲫,着实跑死了不少好马。
在清廷的多次斡旋下,兖州多尔博终于出兵,以两路,一路由徐州至凤阳,一路由青州至海州,两路大军总计在三万人上下。
阿济格,也终于下定决心,在准备收复临淮的同时,增援泗州。
……。
新坝,这个小镇,如今一战成名了。
不但成名了,还“扩大”了。
由于海州战局陷入僵持,双方皆源源不断地向海州方向增兵。
使得方圆百里之内,是人满为患啊。
第一军的进驻,更使得周边商人们,如同闻到了“腥”的猫,蜂涌而至。
这也难怪,有句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潮,有了人潮,必有钱潮”嘛。
北伐军士兵的饷粮高,购买力强。
关键是士兵们军纪严,不赊帐,就冲这,商人们喜欢啊。
虽然新坝镇成为了军事禁地,可总不能封锁新坝镇周边吧?
善于钻营的商人们,迅速占据了新坝周边、购买土地、修建简易库房,无数民间海船沿海岸北上。
相对于海州城内必须银货两讫的清军,商人们甚至特意为北伐军开了个赊帐特例。
大批货物交割,北伐军可以“打白条”,商人持白条至杭州府兑付。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莫大爷千辛万苦筹集到的,由水师专门运输至新坝的军粮,竟不如商人卖得便宜。
到最后发现,还不如就近购置军粮来得划算了。
此时江南商帮的巨大能量,由此可见一斑啊。
按理钱翘恭、鲁之域该严厉制止这种情况才是,这明显是“资敌”嘛。
可问题不在这,海州被围困,也就南面被北伐军堵了,还不是封堵到城门前,相距有数十里路呢。
也就是说,海州城守军不缺物资补给。
那么,就无所谓对商人封禁了。
再则,吴王最新传来的密令,就是无视这种情况,该干嘛干嘛。
所以,钱翘恭、鲁之域只好闭上眼睛,装作不知。
北伐军的“私纵”,更增长了这些商人们的“疯狂”,日常所需柴米油盐、高调奢华的香茶、美酒,甚至还有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勾栏女子。
一时间,新坝竟成了一个没有城墙的,简易的城了。
短短一个月,大约有不下五万的军民混杂在其中,这还不包括新坝以北的海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