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河南,再无成建制的清军残余。
洛阳城及周边,更是仅大西军存在。
在李嗣兴看来,六、七万大军环抱,能出什么事?
李定国前脚离城,李嗣兴后脚就跟上了。
不过李嗣兴还是惧怕被他爹发现的,所以,引人远远跟着,不敢靠太近。
阴差阳错啊!
如果李嗣兴能多带些人,李定国这番遭伏,可能就化险为矣了。
然而,李嗣兴手中没几个人,“裨将参军”听起来象那么回事,文武皆管,可事实上,但凡所有事皆管的,往往什么也管不了。
李嗣兴手下就十六骑,这还是李定国受不了李嗣兴的软磨硬泡,将自己的亲卫骑兵,划了十六骑给他。
否则,李嗣兴就是一光杆儿司令。
都说万事皆有天意。
李定国绝想不到,他给儿子的十六骑,会在他最凶险的时刻,救了他半条命。
李定国更想不到,儿子会尾随他,由此……送了命!
或许李定国宁可自己丧命,也不想儿子替他去死吧。
可天意如此,不可违啊
……。
吴三桂的伏兵,其实就是派往转移财货的夏国相所领六百人。
这种事,总得交给自己人来做。
夏国相文武双全,又是自己的女婿,再合适不过了。
而且,吴三桂更认为,按照事前部署,以夏国相的玲珑心思,定能猜到什么时候该是发动的时机。
果然,夏国相不负吴三桂厚望,他转移财物之后,便按计划伏兵于此,一直蛰伏到吴三桂引李定国来挖宝,然后一击中的。
如果不是李嗣兴和十六骑的突然出现,这场伏击,定是全胜之结果啊!
李定国率残余,强突至离路边尚有一里地时,已经力竭。
身边亲卫,几乎拿命为李定国开道。
可实力悬殊,再勇猛也无济于事。
就在这关键时刻,李嗣兴率兵赶到。
骤闻林中喊杀声,李嗣兴开始以为他爹在带兵剿乱,正埋怨他爹不带他一起玩儿。
可至林前时,正值李定国冲至一里距离。
望见自己父亲一身血糊,李嗣兴顿时悚然,想也不想,立马带头冲了进去。
策马进林,这等于是找死啊!
就象将自己困于高处,成了万矢之的。
但战马通灵性,它会避让前方挡路的树木。
其实李嗣兴一冲进林子,就被从两侧合围过来的伏兵,用数十箭招呼。
结果没有悬念,李嗣兴甚至连声“爹”都没有来得及喊出口,就身中数箭。
这让李定国和他身边仅余的亲兵,肝胆俱裂,愤怒之下,生生又闯出十余步。
李嗣兴率十六骑的冲入,阻碍了两侧伏兵的合围。
而李嗣兴的战马身躯,为李定国挡住了一侧的敌人。
李定国身边的亲卫们,狂呼着“王爷快走”,以自己的身体,横列着为李定国挡住身后。
千钧一发,李定国被李嗣兴带来的骑兵们,围在中间,跨过了这不到一里地的生死线。
那边吴三桂、夏国相眼见功亏一篑,疯狂地呼喝“追击”。
两侧伏兵纷纷射箭。
李定国在上马之后,奔出十数步,被一流矢射中了后背。
……。
吴三桂、夏国相带人追到路边,望着李定国十几人的背影,跺足惜叹。
如此妙计,最后仅差一着,确实是可惜了了。
吴三桂懊恼得不要不要的。
夏国相回神得快,“王爷,李定国若一回城,必定大军来攻……王爷还须速速离开此地,容后计议。”
吴三桂一听,转头问道:“本王诸路大军呢……在何处?”
夏国相答道:“按事先安排,除留在登封附近的骑兵外,别的皆在周边……等候王爷命令!”
“军中奸细都去了吧?”
“皆在控制之中……王爷尽管放心!”
吴三桂三角眼中露出一丝凶光,“李定国中箭,就算不死,想来也是重伤……城中仅有二万兵力,而咱们的兵力二倍于敌……。”
夏国相眼睛一亮,“王爷是说……攻城?”
“就是此意!”
“妙……妙啊!”夏国相的击掌赞叹,“李定国率军北上,河南、汝州二府,乃至信阳府,如今正值空虚之时……若是趁此机会破城,就算不能活捉李定国,击溃城中守军,那三府之地,就是王爷的了……待安定之后,再向周边扩张,不须多少时日,大半个河南,必落我手……小婿这就派人去知会各路兵马,强攻洛阳城!”
吴三桂此时大手一挥,仿佛找回了一些当年叱咤风云的气势。
……。
李定国确实伤得很重。
重到回城见到白文选和马维兴时,只说了一句,“吴三桂诈降……”就昏迷过去了。
从幸存下来的亲兵口中得知事情大致经过。
白文选和马维兴立即下令封城,部署西门防御。
二人的及时封城,为接下来的攻防战,争取了时间。
但,正如吴三桂说的,城外军队是城内大西军的二倍,这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场艰难的战斗。
……。
此时,李过驻囤荥阳。
征战沙场二十年的李过,早已练成了一种不可言传的对战场局势的第六感。
吴争令他配合大西军西进,整合西北义军、扫荡清军残部。
他就明白,吴王殿下对凤阳、淮安两路战事有了把握。
这时的李过,已经不再有别的心思、想法了。
也对,北伐一旦功成,吴王殿下声名将如日中天,而建兴、永历二帝的崩轰,等于扫清了吴王登上大宝的一切障碍。
如果说,忠贞营归顺吴王,刚开始时是为了生存,而之后,是为了扩张,那么现在,只为从龙了!
李过有些惋惜自己不能参与进攻京师之战,那才是最肥的一块肉,最能让自己载入青史的一仗。
但李过能理解,第一军才是吴王嫡系,这样的功劳,没法争、不能争!
好在,扫平西北之功,亦丰硕,偌大的西北,足够广信卫施展拳脚了。
可李过很不明白,晋王为何滞留洛阳,迟迟不动。
他感觉到一丝异状,但他没有往李定国会出事这方面去想,而是凭着他的多年经验,认为李定国可能对吴王起了异心,也对,不管是大顺、大西军,从举旗造反到最后溃败,皆经历过无数次的内部分崩离析。
见得多了,自然一有事就往那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