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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溥兴的面孔,象极了李定国,到底是亲生的。
刚毅、有型,加上身材高大,往那一站,就是一员勇将。
“团副,咱们能守得住吗?”有身边士兵呐呐问道。
也是,两天了,身边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了。
从最初临战的兴奋和紧张,到后来的麻木和恐惧,现在,更多的是……想回家。
李溥兴拎动了一下右手,掂了掂边上的手雷,这玩意,杀敌如同鸡肋,可还真不可或缺。
但凡敌人窜上墙上之际,引爆一颗,能让一窝敌人摔下城墙去。
要是能多些碎片就好了。
听着身边士兵问,李溥兴随口反问道:“从军几年了?”
“如果算上军校两年……三年了。”
李溥兴呵呵一声,“那就还是个新兵蛋子……难怪。”
“我这是第二次参加实战!”那士兵涨红着脸反驳道,“敢问团副从军几年了?”
嘿……这新兵蛋子,李溥兴饶有兴趣地转过头去。
这种事,恐怕也就出现在第一军中。
要是在大西军,没有人敢这么对主将说话。
李溥兴突然想念起家人来,特别是那个……不苟言笑的父亲。
其实李溥兴和父亲并不亲密,谁摊上这么一个一年到头征战沙场的父亲,恐怕都亲密不起来。
关键是,父亲从来不屑于与自己几兄弟谈心,他习惯于命令,不管是对下属还是……儿子。
可李溥兴此时,突然想念起父亲和兄弟来……你们,还好吗?
李溥兴看着那士兵,咧嘴一笑,“多大了?”
“过了今年就十八了。”
“我从军的日子,和你的年龄差不多!”李溥兴平静地说着。
那士兵一脸怀疑地道:“不可能,您才多大,怎么可能从军十多年……您,您是在诓我?”
李溥兴没有解释,微笑着拍拍那士兵的肩膀,道:“别怕……吴王说过,战场上只要把自己当死人,那死得就一定是敌人……你放心,敌人攻了两天都没攻下,再攻两天也一样攻不下。”
那士兵茫然地看着自己的上司,不明白上司为何如此自信。
李溥兴起身巡视城墙上的阵地,他哪来的自信,他只是在安慰那士兵的同时,安慰着自己。
没有人敢自信这样的实力对比,可以守住城墙。
能守两天,已经超过了李溥兴的估计。
不过他对那士兵说“从军的日子,和你的年龄差不多”,这话还真不是哄骗。
出生没几年,李溥兴就随父亲征战南北,与他一样,弟弟妹妹也是如此,甚至于在行军路上出生。
李溥兴心里怪过父亲,可现在,他不怪父亲了,有的,只是满满的思念。
要是没这场该死的战斗,自己何时应该在前去凤阳的路上,想着或许再也见不到家人,李溥兴的心,在一阵阵地抽痛。
后悔吗?
李溥兴在心里问着自己。
这是自己恳求妹夫,也就是如今的监国吴王殿下,让自己至江北参战。
自己不想被父亲两蹶名王的光芒掩盖一生,不想被人一说,就说是晋王世子……我想听人说,这是,李溥兴!
城下那敌酋已经在挥动他的弯刀了,又要进攻了吗?
李溥兴微笑起来。
这是个傻子,避长扬短的蠢货。
数千精锐骑兵,愣是被这蠢货当作了步军……啧啧,这清廷不亡,那才叫奇怪呢!
来吧!
李溥兴突然感觉自己心里豁亮了,没什么可后悔的!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看着身边同生共死的战友同袍,李溥兴大呼道,“能与汝等共御敌、同生死……吾,幸甚!”
……。
有些人,生来就是幸运的,自出生就被幸运女神眷顾。
正象有些人,走霉运一直到死。
没有什么可奇怪和怨艾的。
人,生而不平等。
如果相信人生而平等,那就是傻子、蠢货……愚不可及!
蒋全义是个疯子,北伐军中公认的。
但这“疯子”的称谓,绝不带有一丝贬义,在北伐军将士心中,这是称颂!
如果真有人敢用一种讥讽的语气喊出这两个字来,那么,如果幸运,他会在后半夜被冷水当浸醒,因为他确实需要,清醒。
可钱翘恭却不是疯子,钱翘恭是君子。
君子待人,如和风细雨。
所以,钱翘恭受人爱戴,说他是君子,语气不是称颂,而是揶揄,但绝不失亲热,如同对待自己敬爱的兄长一般。
人的世界,就是人脉。
而这,是在敌营逗留两年多的沈致远不具备的。
所以,沈致远无比郁闷。
他不认为自己是错的,他做到了他想做的事。
甚至比起蒋全义、钱翘恭,他为吴争出的力,远比二人多得多。
他带来的可是二万枪骑新军。
然而,沈致远依旧感受到了北伐军将士对他的疏离,这是一种……敬,而,远,之。
沈致远想不通,所以在凤阳府时,刻意地挤兑、讽刺,甚至“坑”钱翘恭。
他不敢对蒋全义那样,不是因为怕,而是敬重!
没有敢对自己阵营,一个经历仪真防御战、率残部辗转数千里的老兵不敬。
如敢不敬,那便是自绝于军旅。
哪怕有一日,功劳超过了蒋全义,也不能,这叫资历!
所以,沈致远将发泄的矛头指向全然不知所谓的钱翘恭。
因为钱翘恭,是他的兄弟,如同吴争一样的兄弟。
只有兄弟,才可以无所顾忌,如同当日,沈致远对吴争直言“你若不要,那便不要挡我的路”这般的话来。
当然,几年后的沈致远,已经不会再这么说话了,因为他懂了,懂什么叫……人心所向!
可是,沈致远依旧不甘心,不甘心于自己被孤立。
在他的二万枪骑簇拥下的沈致远,依旧感到孤独,他想建功!
兵不血刃,轻取徐州之后。
沈致远找蒋全义、钱翘恭商议。
因为吴争传讯,大名府有内应,所以,北上大名府传檄可定,已经不需要太多人马了。
沈致远想要东出。
用他的话说,“是兄弟,就别挡我的路!”
钱翘恭一直是他的兄弟,在顺天府同吃同睡同训练、同生共死的兄弟。
蒋全义也是他兄弟,在凤阳城一战,二人就约定,能活下来就义结金兰。
没人想拦他、挡他。
于是,沈致远与二人分道扬镳,率六千枪骑东出。
其意很简单,北上大名府已经不会再有太大悬念,那么,如今的激战战场就不在西路,而在东面,大丈夫建功,自然得向虎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