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姆精神病院,全称伊丽莎白?阿卡姆精神病患罪犯疯人院,位于哥谭西北郊外的岛上,顾名思义是一家专业收治精神病类犯罪者的医疗机构。
可能是由于这片土地遭到诅咒的缘故——虽然在士郎看来大多是地理气候和环境污染的因素影响——哥谭盛产反社会人格和具有犯罪倾向的精神病,先天的或后天的。这些家伙成为了这座城市不安定因素的主要来源,在各类数据统计所占中的比例远高于纯粹的暴力犯,导致了原本偏向于治疗性质的阿卡姆成了事实性质上的哥谭最高等戒严监狱,将原本的重刑犯收容所黑门监狱远远抛在身后。
这座美利坚东海岸城市的气候同大西洋对岸的英伦诸岛类似,甚至更为糟糕。它的潮湿阴冷更胜一筹,不仅终年不见阳光,时常下着连绵的小雨或者瓢泼的大雨,空气中也隐隐约约含着古怪的气味,令人梦回19世纪的伦敦。
穿过连接着阿卡姆区和哥谭主岛的吊桥,整片天空就仿佛被这里狂悖的气氛感染似的暗了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哥特式的建筑物,它被一道森严狰狞的宽大铁门遮蔽在内,其上装着电网和高科技电子门锁。
这就是阿卡姆精神病院的主体建筑,它高耸入云,形似堡垒,据士郎目测,它能稳稳地矗立在地震和飓风之中,说不定还能硬抗导弹的攻击。
但他要去的地方并不是这里。
士郎熟练地从正门门前绕过,来到侧后方的一个小门前,从那里踏入了被遮掩在阿卡姆精神病院后方的一栋只有三层的平楼小型建筑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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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那些罹患精神病的超级罪犯抢占了人们全部的注意力,导致了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阿卡姆一开始的主营业务对象其实包括了所有的非器质性的精神疾病或心理疾病患者,同时也负责收治那些遭到超能力者精神戕害的人群——例如猪面教授的受害者们,还有那些中了稻草人的恐惧毒气或小丑的笑气,虽然经过了物理治疗,从生理上排除了毒素,精神却永久受创的人。
因此,霍克将米勒送到阿卡姆治疗并不能说是个错误的决定,毕竟每年韦恩集团在
阿卡姆投入的大量资金不是摆设,这座精神病院有全美最好的精神科医师和心理咨询专家,最昂贵的医疗设备和号称最完善的高科技安保系统。
每隔两到三天,士郎都会前来探访一下在此接受治疗的米勒先生。但这就并非霍克要求他这么做的了,事实上这位老板打完电话,付完钱以后就自认仁至义尽,对米勒的治疗进度和康复情况再没有多问一句。
目不斜视地走过正在低头看手机发邮件的前台护士,士郎转过拐角,踏上楼梯。
由于米勒受到的只是催眠术的影响,他的病情不算太严重,不会突然发狂袭击其他病患或医护人员,也不会在夜晚惊醒大声呼救,被划入了没什么威胁的类群。因此他的床位被安排在了三楼,和一些已经没有救治希望的病人住在一起。
——顺带一提,米勒的病因最终被霍克先生扣在了黑面具的头上。理论上拥有类似能力的超能力者或超级罪犯有很多,不过在哥谭知名度最高的却是前者。谁让这位仁兄正处在风口浪尖,树大招风,既然老大的利益互相冲突,动机和作案能力也很充分,事后不知道为什么走漏了消息,仍然被遭到警方问询的霍克毫不留情把黑锅抛给了这位老牌罪犯。
“晚上好,格林太太。”士郎提着保温杯走进了熟悉的病房,压低了声音,却仍然咬字清晰地问候道。
病房内很安静,这里允许病人家属探视陪护,但实际平时却没有多少人会来。地处交通不便的西郊,又毗邻恐怖阴森的阿卡姆重症精神病罪犯收监处,家庭条件许可的条件下,病人稍有好转,家人就会要求他们转院至他处,一个小时都不打算多留。
所以会在这里长期住院的病人,大多大脑损伤已不可逆转,永远地停留在梦魇或植物人状态中,少部分则遭到了家人的遗弃,或者干脆早就没有了家人。
格林太太是其中极少数会每日都来陪护的病人家属。
“……晚上好啊,希洛。”坐在窗前的老妇人迟缓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神空茫一片。“今天你来得晚了些。”
“嗯,路上遇到一个熟人,多说了几句。”士郎打
量着昏睡中的米勒,打了一盆热水,掀开被子帮他翻了个身,又取来毛巾给他擦拭身体。
理论上这些事病房配备的护工或护士都会做,但士郎每次来还是会自己再做一遍。譬如他今天就没有看见过他们。
然后士郎又帮着格林先生翻了个身,帮他擦洗了一下/体表。长年的卧床生活使得这位老人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只剩一层松垮的皮肤包裹在嶙峋的骨架之上。
“真是,谢谢你了,孩子,帮大忙了……”格林太太岣嵝着背,缩立在墙角旁观士郎的动作。可虽然说着感激的话,她的声音依然了无生气。
“举手之劳。”士郎说。
“对了,上次您跟我说的那些药我带来了,”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手提袋递给她,“我通过一些关系拿到的,只要成本价就行。”
这不是什么黑市上价格炒得极高的效果玄奇的珍稀药品,它们以抗帕金森、心力衰竭为主,是由某些高科技集团开发的治疗老年人常见慢性病的特效药,只不过因为一些研究周期、供求关系和处方权之类的因素,市面上的价格比较高昂,对于普通人来说问题不大,但对于格林太太这样的人来说就难以负担了。
“……我没想到……我以为……我只是随口一说……”格林太太呆呆地接过袋子,下意识地拿起一盒药看了看,“啊,对……我应该给你多少钱……”
士郎报了一个很低的数字。
老妇人慌乱地在口袋中翻找,然而只找出来一些零碎的硬币和小面额纸钞:“对不起,我……我一时没有这么多……”
“没关系,下次再给就好。”士郎见她依然不安惶恐的样子,只好用开玩笑似的口气补充了一句:“您不会赖我账的,对吧?”
这句话果然安抚了格林太太:“对、对,下次一定还你,不会忘的,不可以忘的……我要拿笔记下来……”她又抖抖索索地在包里和桌子上寻找纸笔。
一边在一本皱巴巴显然用了很久的记事本上记下事件和数字,格林太太一边嘟囔着,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些微的欣喜的光:“太好了,我可以继续照顾理查了……”
看着这一幕,士郎抿了抿嘴唇,但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曾向格林太太提过由他来照顾老格林先生的建议,然而却被格林太太拒绝了。
这位固执的哥谭老人似乎早就对生活失去了一切希望,只是小心翼翼地划下一道狭隘的裂缝,躲在其间维系着与世间仅剩的一段联系。
理查德格林先生大约在三年前一场稻草人策划的袭击中被恐惧毒气波及。虽然及时赶到的蝙蝠侠为在场的受害者都注射了解药,但是陷入恐惧的格林先生在此前的挣扎中不慎让头部磕到了锐物,在神经毒气和外部物理伤害的双重作用下,他的脑部受到了不可逆的永久损伤,再也无法醒来。
某种意义上格林太太是幸运的。由于韦恩为阿卡姆收治患者提供的慈善基金,格林先生才得以留在此地,接受这里提供的免费基础医疗护理,而不是早早地被要求离院,连最基本的生命维持都难以负担。
但对于已经足够艰难的生活来说,这点“幸运”微不足道。士郎曾经隐晦地询问过格林夫妇是否还有子女或亲朋,但老人当时给出的回答只是沉默地将目光投向窗外。
而他们的遭遇并非孤例。
同样的例子在这栋楼中还有很多。也许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当场死去,就死去了被纳入统计数据的资格,连让冷冰冰的纸面数据跳动一个字符也配不上。
蝙蝠侠的朋友和仇敌更关注每一次事件后他暴露的新技术和新装备,哥谭的媒体则更加偏好那些具有“话题性”的对象:他们热衷于大肆渲染这些罪犯悲惨的过往和“制造”出他们的起源,仿佛一番比惨大会后,故事性足够猎奇的那位优胜者就能受到政府注资,出道成为全民偶像;每当这些精神病看起来稍有改过自新的倾向媒体又再度大书特书,声称是某位知名专家博士的努力,或政府社会温暖关怀的结果。
但他们从不报道阿卡姆收治的其他受害者的情况,以致于现在提到“阿卡姆”,人们的印象就只是“反社会精神病的老巢”,很少再有人记得它原来的功能,更不要提就毗邻着一栋小楼的,那些被隐藏在名单后刻意遗忘
的名字。
一阵狂风从走廊外卷入,吹开了虚掩的房门,让它弹到墙上砰地一声发出了巨响。十一月的寒风冰冷刺骨,受到冲击的格林太太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开始蜷缩着身体不断咳嗽。
士郎快步走到门口,探头打望,发现冷风是从走廊对面的空病房传来,那里的窗户破了个洞,已经有两个骂骂咧咧的安保人员走过去修补:“真他娘的操蛋,换玻璃的人什么时候才来,都他妈拖了两个礼拜了!特里这狗娘养的也不知道上哪鬼混去了,说好要去看橄榄球赛的,等他半小时了,现在哪还赶得上!”
“也许又在‘辛勤工作’了,天知道他什么毛病。要是我们顺利起程,现在这倒霉活计也不至于摊到我们头上了。”
士郎拉上门,暖气又重新充盈在病房内,他拍着格林太太的背,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
确定她已无大碍,士郎回到米勒的病床前。他现在正处于半昏迷状态,偶尔清醒的时候,已经能够对一些基础的单词作出简单的回应。根据主治医生的说法,他的情况正在好转,两周后就能出院,不过士郎能和他交流的时刻仍然很少。
他从背包里的盒子中取出一支针管,熟练地将保温杯里的食物浆泥用注射器从鼻饲管的注食口推入。
阿卡姆有为住院病人免费提供三餐,不过成分以廉价的高热量碳水化合物居多,不怎么适合康复中的病人。
士郎一边做着手上的工作,一边和格林太太聊着天,询问她的近况和一些琐事,使她不至于有人待在身旁,仍然孤单无聊。
渐渐保温杯空了大半,士郎旋上瓶盖,将器皿略微清洗了一下,重新装进盒子放入背包。
就在这时,病房天花板上的灯管“啪”地暗了下来,整间屋子毫无预兆地陷入黑暗。
一愣之后,士郎立即后退几步远离了房门,跑到格林太太身边将她带离了窗边,示意她蹲下,躲到病床里侧。他的视觉相比常人在黑暗中受到的影响要小些。
格林太太这个过程中始终没有出声,可以说异常配合。当灯光熄灭时,他们的谈话终止,她也再次陷入了此前那种寂
静的沉默当中。
士郎竖起耳朵,和她一起无声地在黑暗中匍匐许久,但并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
过了不到二十秒,灯光就重新亮了起来。士郎确认无事后,扶着格林太太站起来重新坐下,回头一扫,确认心电监护和供氧设备始终都在正常工作,他向她示意了一下,悄悄打开房门,滑入了走廊。
由于断电的时刻所有医疗设备都自动切入了备用电源,这里也很少有患者和医务人员以外的人员来访,所以走廊里仍然静悄悄的一片,奇异地没有什么大动静。就连护士台的护士也没有慌乱,她们胡乱地咒骂一通,就似乎习以为常地坐下了继续和值班的医生调情。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依然处于正轨。
士郎转头望向天花板角落里的黑洞洞的摄像头——除了监控似乎停止运作了。
他回到房间,略作思考,没有隐瞒地把情况告知了格林太太。以他的想法,安全起见,最好现在就送她离开阿卡姆回家。
然而老人只是摇头,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是……是隔壁……”
士郎愣了一下,回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报道和资料:“是隔壁监狱里的犯人又要越狱吗?”
格林太太没有回答,她痛苦地咳嗽起来,捂住嘴唇不停颤抖。
士郎没有犹豫转身就跑了出去:“我出去看一下情况!不要离开病房!”
他路过护士台和医生办公室,爬上走廊另一端的窗台向下跳去,整个过程中没人注意到他的行动。
灌注了魔力的双腿毫无阻碍承受了从三楼跳下的冲击力,良好的视力则帮助他在黑夜中找到了方向。
负责关押危险超能力精神病罪犯的阿卡姆主体建筑和这栋小楼之间同样隔着一道合金大门,电子锁在黑夜中闪烁着红光,但平时几乎没有人会通过这扇门出入,它除了是条连通两者的近路外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设置的防卫系统和正门一模一样。
但是再高科技的安保措施只要牵扯到人类,总是有机可乘。
士郎掏出此前从医生身边经过时从他身上顺来的胸卡一刷,大门向两侧
自动滑开,他顺利地闪身进入,沿着外墙向主建筑的正门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