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xck!”
“一帮白痴、饭桶、混蛋!我不敢相信,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一桩简单的任务,我安排好了一切,就连一头水牛都不会给我搞砸!”
戴着黑色骷髅面具——面具之下是与之粘连在一起的烧焦干枯的肌肉,几乎没有嘴唇,只剩下牙齿的男人在办公桌前暴躁地转圈。
在他身边,鼻梁上驾着金丝镜框,穿着标准办公室三角套的男秘书站推了推眼镜,不动声色往后挪了一小步,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该做的汇报还是要做:“那些雇佣兵声称您提供给他们的情报有误,导致他们被阿卡姆看守逮住了,如果您不想他们在被移交给gcpd之后把您给捅出来,就需要承担他们的医疗费用和装备损耗。”
“呃……他们还说,任务没有完成,定金就不好意思收了,会退回来。”
“听听,说得多么羞涩呀——是?他?们?必?须把定金给我退回来,然后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他们!”黑面具咆哮道,“他们完全可以把自己的眼珠挖出来去填他们手臂上的洞!”
他泄愤似的从墙角拽过一个戴着与他类似黑色骷髅面罩的属下,一拳把他打倒在地,又在他身上踹了几脚。
今时不同往日,法尔科内的黄金时代已经远去,最近风头正紧,连借高利贷的都没几个,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素材动手啦。
“好的,我就这样答复他们。”秘书毫不犹豫地应道。类似于今后黑面具在道上的名声,这些雇佣兵出来后会不会报复,那都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他只是个执行的下属。何况,毕竟也不是所有雇佣兵都叫丧钟。
“他们想说什么就让他们去说好了。”黑面具瞥了一眼这个属下,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他们没有证据。”
没有一个哥谭的超级罪犯会在这种事上被抓住马脚,那不过是走私、贩毒、买/凶杀人时的基操。
所以,就算蝙蝠侠知道,戈登知道,gcpd知道,连哥谭下水道的一只老鼠也知道他干了什么,他们还是不能把他丢进监狱。
说句难听点儿的,蝙蝠侠还需要他维
护现今哥谭的地下秩序——虽然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会毫不犹豫把他踢进阿卡姆。但只要黑面具面临生命威胁,蝙蝠侠还是会来救他。
打发走了这个不够聪明但还算机灵和听话的下属,黑面具为自己竟然还要安慰这些家伙陷入了短暂的困惑。
几个星期来他陷入了颇为不妙的境地——红头罩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婊/子截他的货、抢他的地盘,一发rpg轰了他的办公室,让他在下属间的威望稍有损害,海外账户里的金额大幅损失。
前面那桩只是小事,到了时候换一批更听话的羊羔就行,没什么比重新建立起恐惧更容易的事儿了。但是后一桩却大大小小算个问题。
可这个问题即使是他也不愿意面对,于是黑面具打算尝试开发一下下个季度的新品换下思路——明面上他还是经营着一家化妆品公司的。
刚在纸上写了几个方程式,办公桌对面的那扇落地窗被打碎了,咔啦咔啦的清脆响声随着掉下的大片玻璃,和穿堂而过的狂风一起涌入,把桌上的草稿纸糊到黑面具脸上。
他愤怒地揭下那张纸揉成一团,只见窗户中央有个冒着白烟的大洞——防弹玻璃像纸糊的一样被什么化学药品腐蚀了,某个熟悉到可恨的身影划着钩锁荡了进来。
“晚上好啊,罗曼。”他叫着黑面具的名字,跳到他的办公桌上。穿着黑色系带长靴的腿一条踩在罗曼?西恩尼斯的大腿上,一只抵着他的右胸,制止了他摸向办公桌底下手枪的动作。
罗曼觉得那双靴子的红底就跟他的头罩一样刺眼。
他用手套摸了一下自己裸露的牙床。
“你他妈的这次又想干什么?”
他放弃了武力反抗的打算。事实上过往数次的交锋表明他的动作不可能快得过红头罩。
“猜猜?”虽然这样说,但红头罩似乎没有卖关子的打算,“我听说你非常非常想要见到我,拿着我的照片贴满了哥谭的大街小巷。”
“是啊,我想看到你脱光了衣服站在我的刑讯室里想疯了。”
黑面具柔软地说。苍白的眼珠镶嵌在黑色的骷髅眼眶里,只有中间点
了一点瞳孔,这是一副相当渗人的画面。
“也许我们俩都回炉重造你才能获得这种机会。”
红头罩漫不经心转着手上的枪,把它顶到了黑面具的下巴上:“听着,据说你在阿卡姆有个计划。虽然它可耻地失败了,但我愿意帮助你继续下去。”
“——你疯了?”罗曼把眼珠转向他。“你不会不知道我找人把‘他’弄出来就是用来对付你的吧?”
“显而易见。”红头罩耸肩:“不过很巧的是,你要那个狗娘养的混蛋有用,我也一样。”
“……哦,让我们来分析一下,这就是你绕了一大圈的本来目的。你想要小丑。”黑面具面无表情地转了一圈手中的钢笔:“后辈接替前辈的传统?你的称号和他用过的那个一样,我毫不意外。”
“而我知道你知道。”红头罩近乎柔和地说。
“但你搞错了一个小问题:这不是根本目标,勉强算是一石二鸟顺带的。”
“哦,是吗,那么我们还真心有灵犀,”黑面具讽刺道,“蝙蝠侠知道这件事吗?他为什么还没把你这个精神失常者抓起来?”
“也许是因为他爱我?”
“呵呵,你们果然是老相识。又有一个新晋的反派角色试图和小丑竞争在蝙蝠侠心中的位置,就算是我也对这种戏码看腻了。说实在的,我觉得你胜算不大。”
“…………”红头罩放在扳机上的手指捏紧了,黑面具察觉到指着下巴的枪管向上顶了顶。
对方似乎竭力克制着扣动扳机的冲动,作为余波的发泄,他被狠狠踢中腹部,从总裁椅上滚下来。
……
黑面具吐出几口血沫,齿缝间殷红一片。
他西装下的白衬衫印上了几个黑黑的脚印,干枯的脸颊被侧着踩在了红头罩的靴子下,骷髅面具嘎吱作响。血珠沿着他的额头滑下,渗入红色的地毯。
“最应该被抓起来的是你们这些反社会变态,不是我。”
“……听上去你被戳到了痛处,棒极了。”黑面具喃喃自语,老实说,虽然他就是在挑衅,但对方反应这么大还真有点出乎他意料。“每个人都爱蝙蝠侠,为什么
?”
“——不,我恨他。”
“随便你,每个人都这么说。为他发疯的人可以排队排到大都会的市郊。”西恩尼斯显然一副一点也不相信。
“也包括你。”红头罩语气冷漠,他似乎恢复了冷静,不再纠缠于细枝末节的口舌之争。
“听好了,我给小丑申请了一个保外就医,明天早上10点他会从阿卡姆出来前往哥谭中心医院,押送人就是你买通的那几个蠢货。不管原来你打算把他放到哪里,现在他由我接手了。”
“保外就医?这么荒谬的事情他们是怎么通过的?”
“只要在程序上动一点手脚就好,他们看到结果会不加思考地执行的。感谢美利坚严谨高效的官僚系统吧。”
“很有道理,简洁明了,成本低廉,”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黑面具想,“但你有没有思考过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生产的化妆品里加了太多二氧化硅,我建议你少放一点,省下来的填进脑沟,也许下个月财报上的数字还能赏心悦目点。西恩尼斯,你好像搞错了什么,我不是在请求你,我是在威胁你。”
红头罩把脚从黑面具的脑袋上拿开。
“让我弄到小丑,然后我承诺不再找你的麻烦;或者我在这里就一枪崩了你,用你的势力去做这件事。”
黑面具爬起来,不为所动地冷笑:“如果你做得到后一条,你已经做了。事实上你就是不能这样做,才要我为你去做。现在的哥谭除了我谁也不能把小丑弄出来,即使是那只肥企鹅还在的时候。”
就算杀了自己,红头罩也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接管黑面帮的势力。最大的可能是它分裂成几小块,成为其他新生势力的养分,哥谭的黑帮又重新回到之前四分五裂的样子。
“那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反正不管我做得怎么样的时候,死人是没资格参加评价的。”
红头罩说。
罗曼转头狠狠瞪着他,惨白的眼睛透过黑色的面具和红色头罩上的无机质眼眶漠然对视了数十秒。
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
“拿去吧,这是那群蠢货提供的情报。”黑
面具狠狠把一沓资料摔在桌上。“天知道是谁干了什么,居然半途中把那个疯子关了回去。你要是也栽在同一个坑里,可别再怪到我头上。”
红头罩转着手里的沙漠/之鹰,把它们插回绑在大腿上的枪套里。
“用不着你担心,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他说到最后时黑面具居然从中听出了一丝气得牙痒痒的意味。
“badbye.”
看着对方迈着那双缠着枪带的腿,大摇大摆地从窗口跳下去。黑面具情不自禁长舒了一口气。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几分钟前,那双结实有力的腿还缠在自己的脖子上,仿佛随时会施展一个绞杀。
他又想起了那只踩在自己脑袋上的靴子,红底的。
“操他的。”
他说。
…………
士郎正站在镜子前。
按照维罗妮卡和杰西卡的提议,他打理了自己的发型,发色的改变加上发型的区别,成功使得两种形象天差地别。
他其实无所谓维持一个秘密身份与否。对那些非全职的超级英雄而言,他们需要有自己的隐私,自己日常的生活轨迹,但这些对士郎而言全都不是必需的。
他不在乎以真名示人,不在乎以真容拿起剑,不在乎是否会因此失去喘息的机会,终生活在人们聚焦的目光下。
但他必须考虑到是否会牵累到身边的人。
——他现在正居住于一栋平民区的公寓,有一份普通的工作,姑且认识了一些朋友或熟悉的陌生人。
而这座公寓位于哥谭。这里的反社会、变态杀手和精神病从来没有道德底线可言。
作为一个魔术师,常年与雇佣兵打交道的他们中的一员,他本来就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寄希望于敌人的原则即是浪掷他人和自己的生命。
“不过眼睛的颜色和结构还是过于明显了。”看着镜中的画面,士郎有些苦恼地想着。
琥珀色虽然少见,但不注意的情况下看起来和棕色也没什么区别。然而他的瞳孔结构有些异质,按照他认识的某位魔术师的说法,双重纹理是超越人身的怪物的特征
。
那并非血统上的混血或变异,而是指精神性上的“空”——大概类似于这些的难懂的话。
士郎摘下单片眼镜,揉了揉眼角,闭上双眼莫念了几声,过了十几秒,一副看上去很平凡的细框眼镜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迟疑了一瞬,还是将它戴在了鼻梁上。
虽然没什么科幻小说里修饰面部细节的高科技功能,但一副眼镜至少能够在他人注视他的双眼的时候下意识地转移焦点。
这副眼镜的原型就是由先前提到的那位魔术师赠与他的——用魔术世界的术语来讲,叫做“魔眼杀”。它们最主要的功用是隔绝敌人魔眼的效果,同时它们对佩戴者自身的魔眼也有着同等的抑制作用,是一种十分珍贵的魔术礼装,连时钟塔的十二君主也不是人人能够据有,需要装备它时,往往还要依靠人情和资金租借。
这本是他受到雇佣,帮助那位魔术师摆脱了魔眼搜集列车对她的魔眼觊觎的报酬。虽然对手是死徒,但两位够格封印指定的魔术师联手,还是狠狠让魔眼搜集列车的主办者吃了个大亏,甚至末了还打包了不少对方珍藏的高等级魔眼回来。
女魔术师一开始打算支付给他的报酬是帮他换一双魔眼,临到动手时她却改变了主意。
“一开始我竟没能注意到,这双眼睛是非人的怪物的标志。多好看啊,就这么换掉未免可惜……你要是再平凡一点,我也不用那么苦恼了。”
“这种话从虹级魔眼的持有者口中说出来也太奇怪了,”被不由分说绑上操作台的士郎跳下来,活动着关节,“早说过了不用那么麻烦,付给我等值的金钱也可以。”
“你不明白。虽然都是‘特例’,但那是不一样的。”
坐在轮椅上的女魔术师玄虚地笑了笑,陷入沉思。许久的犹豫之后,她摘下自己头上的眼镜递给对面的青年:“原本想为你挑选一副魔眼弥补你的短板,现在看来只能把这个作为谢礼了。”
此前的行为虽然没有征得本人同意,但她确实出于一片好意。比起算不上魔眼的千里眼,她认为士郎更需要抗衡魔术师魔眼的手段,首选当然是以
魔眼对抗魔眼,其次才是携带对应的礼装。
魔眼杀固然珍贵,价值却不一定比得过他们抢回来的那些高等级魔眼。倘若找到合适的魔术师套现,价值甚至能够翻倍。可对于同自己的虹级魔眼斗争了一生的女魔术师来说,却是可以视作性命一般的东西。
“……原来这个就是魔眼杀啊。”士郎捧着眼镜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你知道的吧,如果戴上它,我的千里眼一样会被封印。我知道魔眼杀很珍贵,但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它留在你手里比送给我用处大得多,你还是留着它吧。”
虽然从狭义上来说,千里眼只是一种特殊的眼部外置回路,由于效果不作用于人,普通等级的千里眼在一些人的眼中算不上是魔眼。但其本质的作用机理是一致的,因此它们同样会受到魔眼杀的削弱,除非是传说中能看到未来或当前世界每一个角落的高等级千里眼。
谁知摘下魔眼杀后就闭着眼睛的女魔术师却像是感到了侮辱似的。她弯起眉,脸上浮现出怒气,正当要反驳之际,士郎从手中投影出同样的一副眼镜,摊开手给她看:“很感谢你把它借给我,那么我现在已经收到报酬了。虽然精度比不上原型,也足够应付突发情况了。”
魔眼杀无法应对的高等级魔眼效果往往是涉及权能的自然干涉类,这种时候有没有魔眼杀都区别不大。
魔术师又呆了一瞬:“你……你不是说只能投影白刃战的兵器吗?”
“也不至于吧,”士郎思考了一会说,“只要充分理解构造还是能做到的。投影其他东西耗费的魔力和时间会多一些,刚才就大概消耗了六分之一的魔力,差不多是投影白刃兵器的十几倍了。”
“…………呵呵,这下连我都要忍不住嫉妒你了。”女魔术扯动嘴角:“那些魔术师视若珍宝、穷尽毕生也无法驱使的东西,对你来说不过是挥手而蹴的消耗品。如果让协会的人看到,他们发了疯都会把你囚禁起来的。刚刚那一下消耗的魔力,某些魔术师一生的积累都达不到吧?”
“彼此彼此,你的眼睛不也一样吗。”士郎耸肩。
“……毕
竟,魔术就是这样的东西。”女魔术师扭过头去,朝向窗户的方向,尽管她此时理应什么都看不见,但魔术师却不是仅仅靠视觉行动的生物。
“是啊。我的父亲从我学习魔术的第一天就告诫我,魔术是会毁灭自身的东西。”那个时候他就理解到,它并不会遵循什么爱与和平的法则。
有人花费毕生光阴解构的神秘,有人呼吸间就可以重现;有人花费数十代传承想要接近的根源,有人出生起就与之相连。
歪斜、扭曲、不均,这才是魔术的本质。和公平公正、努力获得回报之类的字眼向来没什么关系。
“不过,我倒是明白了一件事。”女魔术师突然回头说。
“什么?”
“我明白你对你最有用的是什么了。”